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穿成首輔的早逝童養媳

第八章

  第八章

  從來沒想到,那種腌臜東西也能做出這樣的美味。

  徐宴是個不重口腹之欲的人。自小到大,吃食與他來說隻是為了填飽肚子的東西罷了。這還是徐宴頭一次吃到如此挑動味蕾的食物。徐乘風就更沒這麼多顧慮,直接。他一孩子,吃得覺着味道好,當下恨不得将盤子都端起來舔幹淨。

  不過被父親冷冷一眼掃過,他乖巧地放下了碗筷,。

  一盤爆炒豬腸,三個人吃得幹幹淨淨。徐宴看着空盆子,莫名有種無言以對的尴尬。蘇毓也沒故意拿話去嘲諷,捧着一碗豬骨湯慢悠悠地喝。這豬腿骨是蘇毓特意挑的,粗壯的後腿骨,連着些筋肉。拿來炖湯最好。兼之蘇毓有特殊的炖湯技巧。切了兩節玉米進去,這會兒喝在嘴裡滿口鮮。

  徐宴和徐乘風也喝了一碗,從來不喝湯的父子倆捧着碗,十分沉默。無人開口,但那不停的勺子無不顯露出,,父子倆在喝湯上打開了新世界。

  徐宴一邊喝湯一邊瞥蘇毓。若說先前隻是疑惑,此時是當真覺得不解了。他有些不大明白,一個人發高燒燒變了性子,能連做菜都學會了?

  他在打量蘇毓,蘇毓自然知道,不閃不避地由着他打量。

  毓丫的性子蘇毓通過村上的閑言碎語,估摸着也能推出來——鋸嘴葫蘆,打落牙齒活血吞。蘇毓不對毓丫的性子做出批判,但卻不意味着她會照着毓丫的方式來。毓丫與徐宴冷漠的關系,即使在一起十多年,徐宴估計對毓丫也沒那麼在意和了解。

  蘇毓慢吞吞地喝完一碗湯,擡眸與徐宴對視,她完全不怕徐宴看出來。

  事實上,蘇毓猜得沒錯。兩人一起生活十三年,徐宴對毓丫确實沒多少了解。除了知曉毓丫是他父親花了十兩銀子從外頭買回來的,十多年來吃苦耐勞十分能幹以外,他對毓丫的事兒所知甚少。平日裡在哪兒做活兒?做得又是什麼活兒?甚至跟村子裡哪些人熟識,他都不清楚。

  盯了許久,徐宴看不出名堂。眼前之人從皮相到音容,顯然就是毓丫。哪怕神态和坐姿與以往大為不同,但确實是毓丫沒錯。

  徐宴是從不相信鬼神一說的。遇着事兒了,自然不會往鬼神那方面去想。他心道許是毓丫去大戶人家做過廚娘,從人家大師傅那兒學了一手好手藝。礙于家貧,空有本領,無處可施。這回傷了腦子,沒了顧忌,便無意識施展出來。

  不管如何,徐宴自己替蘇毓找補,正好省得蘇毓多費口舌去解釋。

  徐乘風小屁孩兒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吃這一頓噴香的飯菜,他心裡對蘇毓有些改觀,這會兒睜着大眼睛巴巴地瞅着蘇毓。

  蘇毓喝完湯将碗筷一放,擦了嘴就要起身。刷洗碗筷的活計當然還是徐宴父子的。

  徐宴:“……”

  今兒一早起來,從洗衣服到清洗豬大腸,再到燒火,都是徐宴在弄。蘇毓雖然相當甩手掌櫃,卻也不好意思一開始就将事情做絕于是就當着徐宴的面兒去使喚徐乘風:“他也不小了,尋常人家的孩子像他這般大時,早已燒鍋做飯樣樣都做了。偏他長到這麼大,什麼事都沒做過。”

  原本以為,她這般徐宴會有話說。結果徐宴很是贊同地點頭:“确實該讓他做些家事。”

  蘇毓:“……”也行,這是他親爹說的,可不算她後媽虐.待兒童。

  徐乘風于是就在父母的唆使下苦巴巴地洗碗。

  沒良心的蘇博士假模假式地感歎了一句,扭頭就進了卧房。她從玉林書齋借了三本書回來抄,還壓了一兩銀子的訂金在。且不說掙那十一兩的抄書錢,她的訂金是萬萬不能打水漂的。所以不管怎樣,明年正月十七之前,她就得将三本抄好送過去。

  可徐宴在家,想借用徐宴的筆墨不被發現,實在是有點難度。

  唉,要不是實在沒錢買,她用得着抄個書這麼進退兩難?

  蘇毓琢磨着找個借口将人支出去,就聽到外頭有人喊她。

  伸頭一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一張上窄下寬的方形臉,五官倒是清秀,杏眼淡眉。隻是五官長得擠在一起,臉型襯着頗顯男相。蘇毓認得她,之前去村口河邊洗衣裳碰見過。這是村頭牛叔家的二女兒春子。春子特地過來,是來問蘇毓要繡好的帕子和成衣的。

  “毓丫嬸子,你可趕快将做好的東西拿出來。鎮上玲珑閣收貨的夥計來了,正在村口點貨呢!”

  蘇毓有點懵:“什麼貨?做什麼東西?”

  “替玲珑閣繡的成衣帕子,毓丫嬸子,你快些。”春子告知了蘇毓一聲,伸着脖子往屋裡瞧了幾眼。似乎沒瞧見什麼想看的人,哈了一口氣跑遠了,“我這還有别家要去,你趕緊收拾收拾。”

  蘇博士哪裡知道什麼成衣帕子?她穿過來連人都不認得,還記得這點東西?

  但,既然有人特意來通知她,家裡可能是有的。

  蘇毓在屋裡找了一圈兒,翻箱倒櫃的,在櫃子裡面找到了兩套成衣和十來塊帕子。

  刺繡的樣式淡雅大氣又不顯繁複,針腳密集平整,竟然比蘇毓買的這一套還要好看許多。沒想到毓丫竟有這樣一手刺繡的功夫!怪不得徐宴父子倆身上的衣裳穿着要比旁人都體面!

  心裡想着,蘇毓将衣裳包好,帶了個厚帽子往村口去了。

  她剛到村口,就看到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撐着傘坐在牛車上。一張瓜子臉,圓杏眼,模樣瞧着很是清秀。

  旁邊兩個黑臉的漢子。那婦人穿得很鮮亮,一身青綠的襖子,腰肢纖細,頭上還帶了紅絹花。立在人群中,一下子就顯出來。

  這會兒天色又有些變了,陰沉沉的,随風飄下來一星半點兒的小雪花。

  綠衣裳婦人操着甜蜜蜜的嗓音,跟與她讨價還價的村婦們掰扯:“大根嬸子,不是我故意壓你的價錢。實在是這段時候行情不好,鋪子裡也賺不到多少銀錢。掌櫃的有繡娘,已經不收外頭做的成衣帕子了。是我念在嬸子伯母們為貼補家裡熬的眼睛瞎,千方百計說情,掌櫃的才通融,松了口風。再說了,你們繡的東西自己也清楚,要是那上等的刺繡,我便不說。你們繡得這些多一文錢都是賣不出去的。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

  “那也沒有這麼低的,這一件成衣,我繡了兩個多月。”

  一個苦瓜臉的婦人快哭了,她家裡日子苦,地裡出息少。還奶着三個孩子。今年過年,就指着這些工錢過年,“芳娘你看能不能再加一貫?”

  她一說,旁邊其他人争相着說情,盼着自家的價格也能跟着一塊兒長。

  綠衣裳的婦人,也就是芳娘,雖挂着笑臉,态度卻很堅決。不加,别說一貫,就是一文錢,她都不加。

  “若你們實在不願的話,我也不勉強。這衣裳帕子不收了,今日走這一趟,權當妹妹我提前拜年,來瞧瞧鄉裡鄉親。”

  她說,“老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都是鄉裡鄉親的也别為了這點事鬧不好看。一件成衣五貫,最高就是這個價了。嬸子姊妹們嫌我辦事不利,我也就不當這個老好人……”

  她這一說,誰還敢吵?村裡的婦人們繡帕子繡成衣就為了今日的工錢,不收了,這買帕子成衣的布料錢和連日的辛苦豈不是都砸進去?

  幾個婦人面面相觑,都苦着臉,吃下這個虧。

  蘇毓來得晚,在一旁冷眼看着。

  見芳娘先給嬸子婦人們一個一個結清工錢,擡眼看到她,眼睛蹭地就是一亮:“徐家姐姐來了?衣裳可做好了?”

  芳娘對蘇毓态度可就比對旁人好太多。她撐着傘走過來,伸頭就往蘇毓手裡的包袱上瞅:“徐家姐姐這回做了幾套?可有新鮮的花樣子?拿出來叫我瞧瞧?”

  蘇毓沒聽她話拿出來,故作不知地又問了一遍怎麼回事。

  芳娘雖然壓價,但給蘇毓的價格卻還是要高了一貫。蘇毓瞥了一眼村裡婦人的成品,花色樣子确實是獵奇了點。但很有時代特色的鄉土氣息。整體審美不高吧,針腳卻縫的整齊。

  “徐家姐姐自然是不同的,”芳娘不怕旁人說道,聽有人嘀咕,朗聲便事兒當衆說開,“徐家姐姐每回做得衣裳都好。無論花樣子,刺繡手藝,還是針腳,都是縣城裡繡娘的水準。你們若是也能做成這樣,我自然都給你們一樣的價。”

  蘇毓卻覺得毓丫的這刺繡水平,可不止加一貫錢的價。這芳娘顯然就是個二道販子。

  這邊低價收村裡人做得東西,轉頭再高價賣出去。不過這年頭村民們也不懂什麼買賣,能把手裡的東西換成錢,已經是她們的最大本事了。

  蘇毓打開包袱,将裡頭一件衣裳展開來給她看,嘗試着再加一加價錢。

  芳娘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但也沒一口否決,畢竟毓丫的刺繡是真的好:“那照徐家姐姐看,你覺得大概什麼價合适呢?”

  “一兩銀子一套衣裳。”

  芳娘笑容淡了:“一兩銀子都能去成衣鋪子買兩套了。徐家姐姐咱們說話也得将點實際的。你這樣加價錢,這衣裳就是金線繡的,我也收不下去。”

  “金線繡的,我也不會隻要價一兩,”蘇毓不讓步,“這套衣裳,成衣鋪子至少賣三兩。”

  芳娘拉下臉,徹底不笑了:“那也得有人買得起才是。”

  “你用的這料子,富貴些的人家誰看得上?繡活兒好有什麼用,三兩銀子的價格,根本沒人買。徐家姐姐,咱們婦道人家出門抛頭露面在外讨生活,大家夥兒講究的就是一個情誼。你非得跟我争這些,往後你的衣裳帕子也别往我這裡賣了。我收不起。”

  正好蘇毓也想斷了這門路,點點頭:“那就今日斷了吧。”

  鬧了個不歡而散,芳娘笑着來,黑着臉走。

  蘇毓的兩套衣裳和十幾個帕子沒賣,怎麼打包出去又怎麼打包帶回來。回家的路上,同村的婦人就嫌她傻:“你得罪了她,往後可沒銀子賺了。”

  蘇毓不能說自己不會刺繡,隻能苦着臉笑笑。

  一群人結伴回村裡,其中一年紀大些的婦人看着蘇毓突然冒了句:“說來,這芳娘還是跟毓丫你一個地兒來的呢!一樣的年齡,一樣的來處。宴哥兒他爹當初在幾個姑娘間挑花了眼,抓着毓丫和芳娘不知道選哪個。還是三歲的宴哥兒說毓丫好看才選了毓丫。剩下的芳娘,被鄰村的王家買回去。”

  這婦人說話也不看場合,當着一群人的面兒提起毓丫童養媳的身份。蘇毓雖然不在乎身份,但被人用低人一等的目光看着,總歸是心裡不高興的。

  “……不過沒成想宴哥兒他爹還是看走眼了。”

  那婦人一點不會看人臉色,蘇毓都黑臉了,她還好似沒瞧見。或者瞧見了,故意當沒瞧見。她徑自地感歎,“女大十八變啊,小時候醜的長大了才俊。我瞧着那芳娘,不僅長的好,性子也爽利能幹許多,啧啧。”

  蘇毓忍不住就嘲諷:“那沒辦法,運氣好是天生的。旁人誰能有我這運氣?眼瞅着要當官夫人。”

  “……”

  這一口氣噎得,婦人們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蘇毓哼了一聲,抱着包裹走了。婦人們看她遠去的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還天生好運氣呢!也不瞧瞧自己長得什麼磕碜樣兒。宴哥兒高中了,第一個事情就是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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