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晴:“!
!
!
”
她被林蘇葉抓着手不放,渾身的汗毛登時就豎起來了。
她怎麼知道錢的?
薛明翊告訴她的?
還是林婉麗?
林婉麗:“!
!
!
”對,就這樣,管她要錢,我把她送你嘴邊上,就是讓你啃一口的。
我虧了五十塊加五十斤糧票,林婉晴憑啥不虧?
她給林婉晴一個眼神,我沒說,肯定是薛明翊說的。
林蘇葉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抓着林婉晴,也得虧林婉晴是柔弱型的,如果是林婉麗那樣的她還拉不住呢。
林蘇葉眼淚簌簌落下,比林婉晴當初哭得還楚楚可憐,讓人恨不得摟着她把心肝兒都掏給她。
“堂姐,你從小就在城裡,過得比我們好。
你又嫁了個好人家,姐夫賺錢多,錢都給你。
堂姐,都是因為你啊,你借走我們明翊的錢,快還給我吧。
你總不能逼着我去跳河吧。
”
林蘇葉和人吵架,也從來不高聲,生氣了就冷哼白眼,不生氣就笑眯眯軟刀子怼,這會兒賣慘自然是眼淚一邊流,嬌滴滴的聲音一邊控訴,那可憐勁兒就真的能讓人心碎。
林婉麗已經有些把持不住,想想林蘇葉真可憐,薛明翊萬一在外頭有相好的,錢還不都寄回家,寄過來的婆婆拿着。
哎,真可憐!
她忍不住道:“姐,你看蘇葉姐多可憐,你要不就還她――”
“你閉嘴!
”林婉晴臉色一下子變了,狠狠地瞪了林婉麗一眼。
她抽不回手,隻得柔聲安慰林蘇葉,“妹妹,你别難過,回頭我幫你和明、薛明翊說一聲,讓他……”
“說什麼啊?
你借了他那麼多錢,你咋還不還啊?
”林蘇葉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林婉晴:“你、你怎麼知道?
”
林蘇葉心下冷笑,你就仗着我男人不長嘴,和你男人戰友情深,有話也不說,任着你占便宜。
她定定道:“堂姐,你這是什麼話?
明翊是我男人,有什麼事兒他當然和我說啊?
你們借了他那麼多錢,總得……”
林婉晴突然呃一聲,也綿綿長長地哭起來。
林蘇葉:“……”
林婉麗:“?
?
?
”
林婉晴眼淚短線的珠子一樣嘩啦啦地不要錢一樣落下來,“妹妹,我……我也是心裡苦,不敢說呀,怕家裡擔心。
我男人,你姐夫……沒了。
哇――”
林蘇葉看她開始掉眼淚,怕落在自己手上,嫌棄地趕緊把手抽回來,拿手帕擦擦眼睛,裝得有點累呢。
她一副很沒人情味兒的樣子道:“哦,姐夫沒了啊?
你剛才還說好呢。
”
林婉晴沒想到自己男人沒了,林蘇葉竟然這樣冷漠無情,正常人都會好言慰藉的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蘇葉,這麼涼薄可怕的女人,薛明翊知道嗎?
林蘇葉淡淡道:“堂姐,人沒了就沒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哭一天兩天,十天一個月,三個月以後就淡了。
”
林婉晴:“你……”你沒有心嗎?
跟我說這種話?
林蘇葉心下冷笑,你裝什麼啊,你男人病那麼久,他沒了你是解脫還是松口氣還是傷心,你自己知道。
你傷心你不在家裡哭,你跑出來浪!
浪到我家來得瑟?
林婉晴哭,她就不哭了。
林蘇葉不給林婉晴賣慘的機會,指着院子開始給林婉晴講道理,“堂姐,你看我們家奶奶小姑還有倆兒子,一大家子人就住那麼兩個炕,孩子大點就睡不開,肯定得蓋廂房把倆小子分出去。
可一間磚瓦房連材料待管飯就得120塊左右,那蓋總不能就蓋一間吧,怎麼也得兩間三間的。
”
林婉晴被林蘇葉擠兌得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又尴尬又羞恥。
她以為薛明翊是個重情義、老實木讷的男人,是絕對不可能把戰友家的煩心事當閑話說給别人聽的,更不可能嚼舌頭。
可他,居然把自家困難借錢的事兒說給林蘇葉聽,讓林蘇葉在這裡擠兌她。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以接受。
如果她知道林蘇葉曉得這個錢,她過來有被讨債的危險,打死她,她也不會過來的。
林蘇葉看着她,眼神就帶着譴責和厭惡,“你們等等,我給你們看樣東西。
”
她怕林婉晴跑,立刻進屋連木匣子一起端出來放在桌上,把自己和薛明翊的結婚書拿出來,指着上面的照片對兩人道:“來,你們看。
”
看,給我好好看看,今兒一定讓你們看出花兒來。
林婉晴羞憤至極,很想立刻離開,但是林婉麗在後面堵着她,且林蘇葉說了要錢,債主張開口,她總是要回應的。
隻不知道是薛明翊的意思,還是林蘇葉自作主張,她覺得薛明翊肯定不會這樣。
她心裡難堪又羞憤,覺得林蘇葉不該這麼不體諒人,這麼不善良,直接就張口要債。
人家借你錢,如果有錢還,難道不會高高興興上門還嗎?
還需要你張口要嗎?
你這麼一張口,多掉價,多尴尬,多傷情分?
林婉麗别有居心,她本身就恨林婉晴勝過林蘇葉,她對林蘇葉是嫉妒,對林婉晴卻是那種烏眼雞互啄的恨意。
她誇張道:“你們倆照相,這靠得也太近了吧!
”
她意有所指,指桑罵槐林婉晴當初合照往人家薛明翊身上靠,你好好看看,這才是人家夫妻拍照的架勢,男人緊緊地貼在女人身上,女人害羞又幸福地笑。
林蘇葉看着林婉晴漲紅又變白最後強行淡定的臉,就道:“當初明翊帶我去拍照,我第一次拍照可傻呢,坐在那裡不敢動,照相師傅說你們倆近點近點,再近點,他一下子就擠着我。
拍照的時候,我被那個光一閃,吓得趕緊閉上眼睛。
哈哈,真是笨蛋呀,不過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師傅說一個扭頭看人,一個閉了眼睛,重新拍!
”
林婉麗一下子就腦補出那個畫面,薛明翊也緊張,林蘇葉更害羞,兩人坐在凳子上拍照,隔着一尺遠。
師傅讓靠近靠近再靠近,他就直接貼着她坐,她卻害羞緊張。
第一次拍照她吓得閉眼,他卻歪頭看她。
她很想把自己從小姑子那裡拿的那張照片擺出來對着看看,看不把林婉晴臊死的!
那張照片不見了,她懷疑是被林蘇葉拿走,但是沒證據。
林蘇葉對林婉晴和林婉麗道:“你看,我們倆結婚八年,就這麼一張合照,是我們不想照嗎?
是我不舍的錢呀。
回頭等我兒子大了,娶回媳婦,都擠在這兩間屋子裡?
”
說着她摸了摸肚子,歎氣道:“我這要是再懷上一個,生下來,哪裡還有地方住,我們真的要再蓋幾間屋子啦。
”
外面的薛老婆子先是一喜随即暗罵:你再給我裝,你裝,我兒子回來那幾天你都分被窩,别打量我不知道!
她急得抓耳撓腮,但是聽兒媳婦管人家要錢,也豎着耳朵偷聽,不敢進院子,免得打斷林蘇葉演戲。
林婉晴被架在火上烤,簡直恨死自己,為什麼要跟着林婉麗個蠢貨過來。
不過來就不會遇到這樣尴尬又丢份兒的事兒。
不會被架在火上,進退維谷。
自己欠錢,薛明翊是不好意思要的,隻要他不開口,她就可以等等,過幾年孩子大了家裡寬裕些再還。
她不是不還,她有孩子要養,他們想逼死她嗎?
林蘇葉怎麼那麼不懂事,不善良?
她也開始無聲哭,“不是不想還錢,實在是孩子爹看病,他們奶奶又差點癱瘓,還有倆孩子……”她開始一樣樣細數賣慘。
林婉麗:“姐,我姐夫沒了,不是發好大一筆撫恤金嗎?
組織還額外發的喪葬費,足夠吧。
”
林婉晴眼前一黑,恨不得讓連勝利把這個蠢貨打死,至少打得她不敢說話。
林蘇葉一聽,“姐夫沒了,我們原本也不好意思要,可家裡實在是過不下去。
堂姐你這麼有錢,别說發了撫恤金,就算不發,你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也得有個千兒八百的吧。
”
她看林婉晴還想反駁,繼續道:“你看你,戴着大手表,我們明翊都沒這麼好的手表,你這個手表得三百多塊吧?
你腳上的皮鞋,我們供銷社都不見,也得二十塊吧?
”
二十塊,城裡工人一個月工資30出頭,鄉下人壯勞力一年看不到三五十塊錢。
林婉晴呼啦站起來,“蘇葉,我們先回去了,我以後再來看你。
那個錢我們不是不還,是孩子爹借的,他剛沒,你容我緩緩,我會跟薛明翊說的。
”
言下之意是胡成鑫跟薛明翊借的,要還也還給薛明翊,不可能還給你林蘇葉。
薛明翊絕對不好意思開口要,戰友剛去世看,他不可能就跟遺孀讨債。
林蘇葉把紙筆放在桌上,“那你寫個字據給我吧。
我們明翊重情義,不好意思要,可幾百塊錢,家裡等着蓋房子,也不能真的不要。
你寫個字據給我,以後什麼時候還,咱們也有個念想。
”
薛明翊和胡成鑫是好戰友,有過命的交情,他們互相幫助沒什麼。
以前她要是知道也沒什麼,不會逼着薛明翊要錢,反正家裡日子過得很好,也不缺這個錢。
可現在她知道了未來,政策要變,以後處處需要錢,她得攢錢。
再說在那個仿佛過了一輩子的夢裡,林婉晴是怎麼對她孩子的,她變成魂兒跟着看了一輩子。
林婉晴看着不壞,她從來沒有對大軍他們說狠話,更沒有明顯的惡意,可她言談間卻又帶着刺兒,讓敏感的大軍一下子就覺察到。
身邊有這樣一個大家都說很好很善良很溫和的人,可你卻總是從她身上感覺到審視、壓迫,她和人有意無意地擠壓你,你還不能說她壞,因為沒人信。
你氣不氣?
瘋不瘋?
林婉晴不肯寫,錢她一定會還,沒有借條也還,她有賬本呢,但不是現在還。
她要跟薛明翊說,實在不行去打個電話,問問他是不是逼着她立刻還錢。
如果林蘇葉不讓她走,那她就住這裡,看誰耗得過誰,到時候組織問起來看誰理虧。
外面的薛老婆子聽着,立刻就抱着莎莎進了院子,大聲道:“你個懶老婆,怎麼不做衣服,又在這裡和人閑扯淡?
”
林蘇葉:“……”你入戲還挺快。
莎莎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奶奶有點兇,她立刻掙紮着下地,攢着拳頭對着薛老婆子哼了一聲。
她跑到林蘇葉跟前,護着媽媽,不許奶奶兇。
林蘇葉摸摸女兒的小臉蛋,讓她别生氣,去一邊玩兒。
薛老婆子:“什麼錢呀?
給我看看。
”
她和身邊熟悉她的人拉不下臉抹不開面兒,畢竟朝夕相處也怕人家說三道四,可她沒見過林婉晴,就沒那麼大包袱。
她瞪着林蘇葉,“你是不是拿我兒子錢給别人?
”她又瞪着林婉晴,“你們是她娘家姊妹。
”
林婉晴被薛老婆子那雙飽經人世的眼睛瞅着,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她原本是清高孤傲、人淡如菊的,先是被林蘇葉一通賣慘哭訴搞得放松心神,優越感一升起來,她整個人就大意。
誰知道林蘇葉緊接着開始要錢,一通指桑罵槐讓她心理防線全面崩潰,原本的淡定維持不住,心裡又慌又急,又窘又臊。
林蘇葉一番連消帶打弄得她心神有些崩潰,這會兒薛老婆子又出來看壞人一樣審視她,就讓她撐不住。
薛老婆子也不說話,就那麼盯着她倆,防賊一樣,生怕林蘇葉給娘家人什麼。
林婉麗推推林婉晴:“姐,你先寫吧。
你身上不是有錢,就先還她們點兒,省得她們去部隊鬧。
這要是鬧開,你有錢不還,那……”
林婉麗一邊說一邊瞅林蘇葉,我可給你支招了,你别說我不和你一夥兒。
林婉麗和連勝利婚姻不幸福,她全部賴在林婉晴頭上,又嫉妒林蘇葉,就巴不得大家都和她一樣不幸福。
相比來說,她更喜歡看林婉晴出醜。
林婉晴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感覺死過幾回了,實在是太丢人。
她真的好後悔跟着林婉麗過來看林蘇葉,這輩子都沒這麼後悔過,嫁給胡成鑫都沒這麼後悔過。
她簡直是來自取其辱的!
林蘇葉這種鄉下沒有文化的女人,不按常理出牌,不講禮節不管體面,又哭又鬧、又含沙射影的,還直接不顧體面的要錢。
簡直是她這種有自尊、好面子的人的克星。
這時候林婉麗對薛老婆子道:“大娘,你可千萬别去部隊鬧呀。
”
她又附耳對林婉晴煽風點火,“姐,那匿名信不還說那啥嘛,這要是大娘去部隊鬧,人家再說什麼閑話,你多吃虧呀?
”
林婉晴後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尴尬和惱怒,讓她眼前發黑。
她真的沒想到薛明翊那麼正直有原則的一個人,他娘和媳婦兒竟然這樣……上不得台面。
她不能讓薛老婆子去部隊鬧,雖然這一鬧薛明翊也丢人,可她更丢不起那個人。
她是個要強自尊的女人,不允許被人這樣羞辱。
她一咬牙,算了,反正她本來就想還錢的,隻不過想等孩子大一些再還。
她就拿起了鉛筆。
林蘇葉忙從盒子裡拿出一支圓珠筆給她,“用這個,不褪色。
”她又把一小盒快用完的印泥拿出來,這是小嶺和莎莎學會摁手印畫手指畫以後,她去生産隊管會計買,他給她的。
林婉晴一下子就認出是部隊的筆,應該是薛明翊放家裡的,還有印泥都準備好了,一般人家裡哪裡會有印泥?
她不會早就準備着自己要來吧?
難道……她和林婉麗勾結在一起,故意算計自己?
否則她怎麼準備得這麼全?
她怎麼知道自己會來?
林婉麗是什麼時候偷摸告訴她的?
問題一個接一個在腦子裡翻滾,讓林婉晴心急火燎,這輩子沒這麼難堪恥辱過。
她突然意識到林蘇葉根本不像她和林婉麗以為的那麼粗俗、愚笨、沒腦子,反而……
她暗暗咬牙,就自己來了這一會兒功夫,一直都被林蘇葉牽着鼻子走。
林蘇葉先是恭維她,然後吹噓自己大房子,又吹畫畫,再哭訴缺錢要蓋房子,所有一切都是為了要錢。
她早就做好準備,隻等自己過來跟前,就跟蜘蛛一樣吐絲結好網,自己卻像個蠢貨一樣一頭撞上來!
薛老婆子也盯着瞧,還和林婉麗眉來眼去的。
她對林婉麗印象一直不錯,雖然過來和林蘇葉叽叽咕咕,但是姊妹嘛,互相攀比也正常,而且林婉麗每次來對她都很尊重。
當然,上一次撺掇林蘇葉打電話那事兒讓她形象一落千丈,可今兒不知道怎麼的,薛老婆子看她又順眼點。
林婉麗站在林婉晴身後,仗着林婉晴看不見她的表情,就跟薛老婆子眉來眼去。
薛老婆子就說去院子裡拿柴禾。
林婉麗也溜出去。
林蘇葉看着她們倆鬼鬼祟祟的,什麼都沒管,隻盯着林婉晴。
她看林婉晴還不想寫,就道:“堂姐,我們明翊和你家姐夫是戰友,有很深的感情。
”
林婉晴立刻點頭,“那是,他們還有秦建民、王福順好幾個呢,你根本不知道,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一年他們去執行任務,差點……”
林蘇葉打斷她的賣弄,“可我們倆沒有什麼感情,是吧?
說是親戚,你住在城裡享福,我和林婉麗在鄉下受苦,你從來沒回來看我,更沒想過幫襯姐妹。
所以,男人的戰友情,關我們女人什麼事兒?
我不能管姐夫要,我隻能管你要,沒毛病吧?
那錢姐夫借了去,你也跟着享受,自然也該你還,是這個道理吧?
”
林婉晴臉色陰沉,咬牙:“我沒說不還,我一定會還給薛明翊,畢竟是我男人管他借的。
”
她重重地咬着“他”那個字。
她意識到林蘇葉沒有那麼蠢,而且發現林蘇葉很會講道理,不管是打感情還是講道理,都頭頭是道。
自己反而被她牽着鼻子走。
林蘇葉:“你看,你還沒聽明白。
他們倆是男人,是戰友,有過命的交情,别說借點錢,就是借再多,他們也覺得值當。
畢竟他們在戰場上互相為對方擋過刀、救過命,有時候為對方死也值當。
那是他們男人的事兒,我們女人幹嘛摻和?
是吧?
”
林婉晴靜靜地坐着,眼神陰沉,這是沒讀過書的林蘇葉能說出的話?
這是一個文盲鄉下婦女能講的道理?
林蘇葉看她不說話,繼續道:“堂姐,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再苦再累,也不會放開薛明翊的,我好不容易挑的男人,那得過一輩子的,我不可能讓别的女人算計他。
不怕你笑話,我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
她看了一眼外面。
林婉晴立刻就意識到林婉麗跟她說了什麼。
否則一個鄉下婦女,沒出過家門,不可能知道那麼多。
她的臉登時又跟被人扇了巴掌一樣難堪,屈辱。
她向來潔身自好,若是被人說自己嫌棄男人惦記别的男人,那跟把她遊街示衆差不多。
她咬牙,拿起圓珠筆就開始寫,隻寫借錢數目不寫還錢期限,看你能奈我何?
她以為薛明翊全都告訴林蘇葉,也沒撒謊,直接把叁佰捌這個數字寫下來。
林蘇葉看得挑了一下眉,要錢,必須繼續管他要錢。
男人手裡就不能有閑錢,有點閑錢就大手大腳!
看林婉晴寫完,林蘇葉假裝看不懂,絆絆磕磕地念,念錯一多半,“堂姐,你給我念念。
”
林婉晴倒是也沒騙她,照着念出來給她聽,沒有還款期限。
她心下冷笑,林蘇葉終歸是個沒文化的村婦,知道讓她寫欠條,卻不知道時間期限這些,我十年二十年不還你能怎麼的?
她自覺真的沒想賴賬,林蘇葉這樣咄咄逼人讓她很反感。
她怕林蘇葉和薛老婆子去部隊鬧,所以得先回去和薛明翊說說這事兒,他知道自己的難處肯定不好意思逼着自己還錢,那就得負責擺平他難纏的老娘和媳婦兒。
這樣的話,還不還錢,什麼時候還,那都是自己說了算。
林蘇葉看着她簽名摁手印,又喊林婉麗過來也簽名摁手印,當個見證。
林婉麗摁了,寫明白自己隻是見證,不管幫忙還錢。
林蘇葉看着林婉晴,“堂姐,要不你先還我一點,剩下的慢慢還,你看倆兒子娶媳婦還早,可家裡等錢給小姑置辦嫁妝呢。
”
林婉晴身上真的有那麼五十來塊錢,可她坐車、回娘家,也花了不少。
她輕蔑地看着林蘇葉,“等我回去,先給你彙五十來,來年再給你彙一百,這樣行不?
”
等她回去,跟薛明翊一說,他說不定會生氣怪林蘇葉要錢呢。
男人麼就是這樣的,在外面充大方,不好意思要錢,如果家裡人要錢他還會生氣呢。
她自認善良,不想讓薛明翊兩口子吵架,可林蘇葉實在太過分。
她一分錢也不會彙過來的!
林蘇葉輕輕地搖頭,笑了笑。
她本就生得極美,從小又被爹娘嬌養着,嫁了人也沒受過苦頭,養得嬌嬌媚媚,剛才又哭過,眼尾掃着胭脂紅,這麼一笑,就讓人覺得眼前仿佛是花開了。
林婉晴指甲一下子摳進掌心裡,“你想怎樣?
我現在身上也沒帶錢。
”
林蘇葉柔聲道:“你這不是戴着一塊表嘛,你把表押在我這裡,我保證不會碰的,等你什麼時候還完錢再贖回去。
”
我允許你慢慢還,從來沒有逼你砸鍋賣鐵,可你都借錢度日還要什麼手表?
過去那落敗的公子哥兒還得變賣祖産、抵押當物呢,你把手表當在我這裡,沒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