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馴服馬王
晉王陣營的官員破天荒地沒有任何上奏,旨在縮短早朝的時辰,盡快判皇長孫一個無故缺考。
大司農捧着笏闆啟聲道:“陛下,臣有事起奏。
”
梁帝道:“準奏。
”
大司農清了清嗓子。
齊王笑了:“大司農,你不會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
大司農歎息一聲道:“齊王殿下,你可知大梁有多少地方數月來未下過一場大雨嗎?
長此以往,大梁恐将遍地牛蹄之涔、涸轍之鲋,赤地十裡呀。
”
齊王的笑容僵住了。
孟閣老捋了捋胡子:“春雨貴如油,若無春雨,何來秋收?
”
齊王尴尬得無地自容。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他以為大司農是為了皇長孫拖延時間,不曾想大司農真有要事啟奏。
這下好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成了一個不恤民情之人。
睿王低聲道:“不是說了讓你别沖動?
你是大哥這邊的,你一旦不好,連累大哥和骐兒受質疑。
”
齊王瞥了眼睿王另一側的晉王,悶聲道:“知道了,三哥。
”
張渠風故作驚訝地問道:“孟閣老,你居然連着兩日上朝,稀罕事啊!
”
孟閣老年事已高,梁帝免了他早朝,他隻偶爾上上朝,一月至多三五回。
孟閣老問道:“張大人是對本閣老上朝有所不滿?
”
張渠風捧着笏闆,皮笑肉不笑:“瞧您說的,下官隻是擔心您上了年紀,多有不便,身子要緊。
”
孟閣老撣了撣寬袖:“不勞張大人費心,奉勸張大人少把心思花在勾心鬥角上,還是多想想怎麼為百姓辦實事吧!
大司農啟奏之事,張大人可有對策?
”
“我……”
張渠風狠狠噎住。
一番話反客為主,扭轉局面,要不怎麼是閣老之首呢?
孟閣老的眸光一掃,問太傅道:“你也有話對我說?
”
“學生不敢!
”
太傅立馬老實。
孟閣老站的位子不顯眼,他與張渠風一樣,也以為孟閣老今日不會來,畢竟昨日孟閣老搖搖欲墜的樣子曆曆在目,看着得在床榻上休養一陣子。
“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
孟閣老說。
梁帝:“準奏。
”
孟閣老正色道:“戶部又拖延款項了,原定上月初便能該送去修繕文淵閣的一萬兩,未見分文。
”
戶部尚書虎軀一震:你們鬥你你們的,幹我何事?
太師道:“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
睿王壓低嗓音,對晉王道:“大哥,這些人都是我們拉攏不了的中立派,而今居然全都開始替陸臨淵說話了。
區區兩場比試,就讓陸臨淵收買了如此多的人心。
此子不除,後患無窮。
”
晉王的眸子眯了眯。
一個又一個的文官捧着笏闆出列,把那條街上少了個井蓋兒的事都扯了出來。
再這麼下去,早朝沒完沒了了。
睿王掃了眼那些為努力陸沅拖延時間的官員,又瞥了眼認真聽朝的梁帝,不動聲色地說道:“大哥,不能再等了,做決定吧。
”
他們在外頭有的是高手,隻需大哥一聲令下,便能徹底将陸昭言父子困死在半路。
他就不信,天黑了這群老匹夫還能有話說。
晉王的指尖動了動。
“喲,這麼熱鬧。
”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聲音,陸沅意氣風發地進了金銮殿。
衆人不約而同地朝他看來。
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有些氣喘,但衣衫與冠宇未亂,看得出在進入金銮殿前是有整理過儀容的。
他走到大殿中央,與陸骐并肩而立,對着龍椅上的梁帝恭敬行了一禮:“皇祖父。
”
梁帝點了點頭:“你父王呢?
病可好了?
”
陸沅道:“多虧了千機閣的燕姑娘,父王已無大礙,孫兒先入宮了,我娘陪着父王在馬車上,稍後就到。
”
一番話,不僅解釋了自己遲到的緣故,也給他娘晚到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觐見梁帝重要,但照顧病人更重要,何況病的還是梁帝的親兒子,他娘撇下他爹進宮才是犯了梁帝的忌諱呢。
福王開口道:“你來這麼晚,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兒輸了?
”
陸沅聞言,無奈地歎了口氣:“父親突發高熱,一病不起,作為兒子當以父親身體為重,輸赢比不上父親的安危重要。
”
大司農感慨道:“長孫殿下不僅體察民情,胸有溝壑,學富五車,更是芝蘭玉樹,品行高潔,至純至孝,實在令人欽佩。
”
孟閣老捋了捋胡子:“百善孝為先,長孫殿下做的對,若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無法善待,又怎能信他能善待黎民百姓?
”
蔣國公道:“是啊是啊,為了一場比試,連爹都不管了,這不是畜生嗎?
”
說完,他想到了什麼,忙對齊王道,“齊王殿下,不是說你。
”
齊王:“……”
陸骐對陸沅道:“比試完了,我去府上看看二叔。
”
陸沅笑道:“不用,一會兒就能見到了。
”
“子午先生呢?
”
梁帝問。
一隻顫顫巍巍的手從台階上伸起來:“陛、陛下……草民在此……”
梁帝古怪地問道:“先生這是……”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哦,趕着入宮,可能路上吹了點兒冷風。
”
子午先生:你背着老夫飛檐走壁,你說隻吹了一點?
梁帝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要事啟奏?
”
衆人齊齊搖頭:“沒了!
”
梁帝起身:“去馬場。
”
梁帝曾是武将,他稱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在皇宮建了一個寬闊的馬場。
給寶豬豬挑選的馬駒便是馬場裡的馬兒生下的。
梁帝一眼相中了它。
今日得益于兩位皇孫的比試,皇後與幾位妃嫔女眷也得了觀比的資格。
為了照顧金尊玉貴的後妃們,内務府連夜搭建了涼棚。
皇後端坐在主位上。
她身旁的兩個涼棚裡,分别坐着胡貴妃與蔣惠妃。
蔣惠妃另一邊的棚子裡,坐着玉妃和明王生母何貴嫔。
胡貴妃另一邊的棚子裡,則是齊王生母沈昭容。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胡貴妃的兩位兒媳也到了——晉王妃與窦清漪。
如此重要的場合,按理隻有正妃才有資格前來,而晉王居然帶了身為側妃的窦清漪,且不是坐在晉王妃的下首處,而是與晉王妃一左一右陪伴在胡貴妃的身側。
可見胡貴妃對她的器重。
晉王妃翻了個白眼。
陛下與大臣們遠遠的坐在對面,幾乎和她們打不着照面。
“怎麼還不來?
”
胡貴妃蹙眉問。
身後的小太監說道:“聽聞太子身體不适,陛下要先早朝。
”
胡貴妃哼道:“就他事兒多!
”
蔣惠妃嗤道:“有你事兒多嗎?
”
皇後嚴肅地說道:“你們兩個在後宮鬧鬧就算了,文武百官面前别給陛下丢臉。
”
蔣惠妃端起茶杯,不再搭話。
胡貴妃嘀咕道:“又不是自己孫子,也不知得意個什麼勁兒?
”
蔣惠妃呵呵道:“隻要不是你的孫子,誰赢本宮都得意!
”
皇後冷聲道:“不是讓你們兩個别吵嗎?
再吵,就給本宮回去!
”
二人這才噤了聲。
在一片焦急的等待中,梁帝終于率領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進了馬場。
此時,陸昭言與柳傾雲也到了。
“我送你過去。
”
陸昭言說,“已經和惠妃娘娘打過招呼了,你坐在她身邊。
”
柳傾雲伸出手拒絕:“我自己過去就好。
”
陸昭言不放心:“你不認識惠妃娘娘。
”
柳傾雲挑眉一笑:“包在我身上,我走了!
”
陸昭言剛動了動腳,寂風攔住他:“殿下,您不過能去。
”
“知道了。
”
陸昭言深深地看了柳傾雲一眼,一直到小德子前來催他,他才深吸一口氣,去了文武百官那邊。
騎射比試共分三局,馴馬,箭術,騎射。
梁帝站在帝王台上,望了望嚴陣以待的陸沅和陸骐:“準備好了?
”
陸骐恭敬說道:“準備好了,皇祖父。
”
陸沅道:“嗯,皇祖父。
”
梁帝收回目光:“上圍欄。
”
文臣們正尋思着馬場這麼大,要上多大的圍欄才夠,就見一身黑甲的禦林軍扛着圍欄将梁帝與文武百官圍了起來。
衆人嘴角一抽。
搞了半天,不是圍馬,是圍他們啊……
等等,突然感覺腦門兒涼飕飕的是怎麼一回事?
上了圍欄後,禦林軍又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在圍欄外又鑄了一圈銅牆鐵壁。
文臣:更覺危險了……
梁帝對兩位皇孫道:“一會兒會有一群尚未馴服的野馬,你們各自挑選一匹,作為接下來的戰馬。
”
陸沅摸了摸下巴,訓野馬呀,有意思。
這位皇祖父果真比太上皇有趣多了。
晉王與公孫炎明坐在一個涼棚之中。
晉王問道:“陸沅是馬童,他自幼養馬,會不會有馴馬的手段?
”
公孫炎明道:“殿下早有準備不是嗎?
”
晉王笑了。
公孫炎明緊接着又道:“但我奉勸殿下别輕舉妄動。
”
晉王淡道:“第一局,本王不會動他。
骐兒。
”
陸骐走到他身前:“父王。
”
晉王低聲提醒:“記得挑一匹純黑的馬。
”
陸骐的眸光動了動:“是,父王。
”
梁帝見二人準備妥當,對餘公公使了個眼色,餘公公啟聲道:“放馬——”
小德子敲響銅鑼。
聽到銅鑼聲後,馬棚的馬夫立即打開栅欄,一群脫缰的野馬四散而出。
與訓練有素的馬兒不同,它們兇狠、壯碩、四蹄如飛、疾如閃電。
武将們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
好馬,好馬啊!
文臣們吓得腿肚子都軟了。
瘋馬,瘋馬呀!
眼看着馬群朝他們奔襲而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陸骐在足足三十六匹野馬中,一眼找到了那匹純黑的野馬。
它一騎絕塵,将所有馬兒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馬王。
”
一個念頭閃過陸骐腦海。
他也終于明白為何父王會讓他挑選它了。
“那好,就你了!
”
陸骐施展輕功,一躍而起,朝那匹野馬狠狠撲了過去。
要馴服一匹野馬不是易事,何況是馬王。
但也隻有馴服了馬王,才能證明他是大梁未來的王。
“殿下,這麼做太危險了。
”
公孫炎明不慎贊同地說道。
晉王不鹹不淡地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是連父皇都沒馴服的馬王,若能被骐兒馴服,必能讓父皇對骐兒刮目相看!
”
公孫炎明看着被馬王摔下馬背的陸骐:“可萬一郡王出了事,殿下會否追悔莫及?
”
陸骐摔倒後,馬王的馬蹄對準他的頭顱狠狠踩下。
陸骐一個翻身躲過,緊接着再次高高躍起,騎上了馬王的背。
晉王笑了笑:“國師,你過于謹慎了,骐兒的武功比你想象的高。
”
公孫炎明喝茶的動作一頓。
晉王話鋒一轉:“奇怪了,陸臨淵怎麼還不動?
他還沒挑好嗎?
”
隔壁棚子的齊王道:“依我看,他是吓傻了吧?
”
“哎,你們瞧!
皇長孫他……他……”
一名文官狠狠為陸沅捏了把冷汗。
明王氣喘籲籲地跑到馬場,一屁股坐在了陸昭言的身側,端起陸昭言的杯子一飲而盡:“二哥,你們怎麼不等等我的?
我的好大侄兒呢?
”
他喝完茶水,眸光一掃,吓了一跳,“這麼多馬?
看到了看到了!
在那兒!
哎呀,他怎麼在發呆呀?
陸骐那小子已經快要馴服那匹馬了?
”
陸昭言蹙眉。
他也搞不懂兒子是怎麼了。
三十六匹馬,全都跑過去了。
他……
“父皇,可以搶馬嗎?
”
明王問梁帝。
梁帝道:“可以。
”
明王趕忙站起身,對着陸沅大聲呼喊:“搶他的馬!
搶他的馬!
他的馬是馬王!
”
齊王拍桌:“老六!
”
睿王道:“他若有那本事,隻管讓他去搶便是,不過,恐怕晚了。
”
衆人忙朝陸骐望去。
就見曆經了無數次的抱摔之後,負傷的陸骐終于馴服了那匹馬王,他如同勝利的王者,昂首挺胸騎在了馬王的背上。
“骐兒赢了!
”
晉王激動得站起身。
張渠風也激動萬分:“郡王赢了!
郡王赢了!
”
衆人直勾勾地盯着凱旋的陸骐。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的頭頂忽然飛過一匹白馬,高高躍起的馬蹄,宛若踏破山河的鐵蹄,它健碩的肌理充滿了令人震撼的力量。
它甚至不費吹灰之力,輕松越過了陸骐。
“是長孫殿下!
”
蔣國公激動大叫。
連遠在天邊的蔣惠妃都聽到弟弟殺豬般的叫喊了。
陸沅騎着白馬,踩着陸骐的頭頂一躍而下,旋即一個急停猛轉,狠狠朝着陸骐撞了過來!
陸骐猝不及防被撞飛!
緊接着白馬呼嘯而上,猛地将黑馬撲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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