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面露急色：“不是服用了九兒帶來的藥嗎？
還是不行？
”

　　“那藥隻是針對偏癱病症，太上皇的身子早已虧空，無力回天了！
”陳太醫沉痛禀報。

　　君墨拳頭攥緊，滿臉哀痛。

　　玉九兒握住他的手：“那我們就好好陪陪他，讓他開心，興許真的有奇迹呢？
就算沒有，也能讓他安心去吧？
”

　　“嗯！
”

　　用過午膳，君墨對老皇帝道：“父皇，您累了，先睡一會兒吧？
”

　　老皇帝擺擺手：“我不累，我還想跟九兒再聊聊！
我這一閉眼，還不知道能否醒來，讓我再說一會兒吧？
”

　　“好的，父皇，我們接着聊！
”玉九兒上前，和君墨一起坐在老皇帝床邊，也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

　　老皇帝閉上眼睛，又陷入回憶，嘴上緩緩道：“聊到你将我的香妃搞垮了！

　　我要感謝你幫我揭露香妃，否則讓老三繼續混淆皇室血脈，我到地底下也無顔面對列祖列宗啊！
”

　　玉九兒搖搖頭:“不用謝！
香妃害死我生母，幫您也是為我生母報仇！
”

　　“原來她做了那麼多壞事？
她死有餘辜！
”老皇帝坐靠在床上，忽然激動起來，引起劇烈咳嗽。

　　“父皇，我們不說她了，她不配我們再提！
”君墨連忙起身輕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玉九兒連忙轉移話題:“那後來呢？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讓您對我刮目相看的事嗎？
”

　　“多不勝數！
”老皇帝總算穩住情緒，接着道，

　　“後來，你哥哥玉無雙意外墜崖身亡！

　　按規定，陰山縣沒有縣令便要實現《陰山契約》去修長城，可你再次扭轉乾坤，逃過一劫。

　　你記得你當時是如何扭轉乾坤的嗎？
”

　　玉九兒笑了笑：“還記得一些！
”

　　老皇帝睜眼定定看向玉九兒，眼裡滿是欽佩：“我記得非常清楚！

　　當時你跟墨兒上朝，與理據争，逼我開設女子恩科，讓你參加科舉考試！

　　我當時很不看好你，認為你是絕對不可能考上，便被你忽悠着答應了！
”

　　玉九兒提醒道：“答應了嗎？
您當時不是還讓我收集十萬份女子簽名才肯開設女子恩科？
”

　　“對對對，你寫了個請願書上來。

　　可我不甘心被你牽着鼻子走，非要你收集十萬女子簽名，就想給你設置阻礙，讓你知難而退！

　　可誰能想到？
你居然還真能找來十萬名女子給你簽名，再次讓我驚掉下巴！

　　最後，我不得不開設同意開設女子恩科，讓你參加科舉考試！
”

　　說到這裡，君墨忍不住插一嘴：“而您也沒有想到九兒居然還真能考中殿試，成為當朝第一個女探花吧？
”

　　“是的！
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聰慧的女子，也敢相信一個女子居然能有如此的爆發力！

　　以至于多年以後，我還一直耿耿于懷。
”

　　君墨和玉九兒相視一笑。

　　君墨暗忖:要是您知道九兒女扮男裝，十六歲便已經考中一次，您肯定會更震驚！

　　老皇帝接着道：“最令我震驚的還不僅于此，她一介女子非但在科舉上表現出驚人的智慧，還居然能吃下一個黑風會組織，成為黑風會殺手頭目？

　　那時，小皇孫失蹤，我焦急萬分，她輕松指揮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讓我萬萬沒想到啊！

　　那是我終其一生想做，卻又做不到之事，我不服都不行！
”

　　“那是！
兒臣的眼光從來都是最好的！
”君墨語氣裡都是得意，伸手悄悄握住玉九兒的手，向她投去深情緩緩的凝視。

　　老皇帝對往事的追憶如滔滔江水，隻聽他繼續道：

　　“再後來我錯信老五導緻皇位錯付，被九兒帶到苗疆又發現，九兒非但能收服黑風會，還收服了苗疆巫女，成為巫婆村的聖女。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收服的。

　　到如今，我都還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當真厲害！
”

　　玉九兒撓了撓頭：“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都是他們看得起！
”

　　“九兒别謙虛！
那都是你用真心換真心得來的！
”君墨忍不住摸了摸玉九兒的腦袋。

　　老皇帝感歎：“是啊！
真心換真心，就連苗疆的六殿下不是也臣服于她？

　　得虧了九兒拉攏六殿下，否則我的八公主一生可就被我這個昏君給毀了，不可能還能和商不群在苗疆開辟他們的新天地！
”

　　說到這裡，老皇帝又落下眼淚。

　　玉九兒用輕松的語氣緩解他的哀傷：“父皇，都過去了，八公主沒怪您，她現在是苗疆的老大，過得很幸福！
”

　　“是啊！
幸而有你罩着她！
”老皇帝将眼淚抹掉，“剛才說到哪兒了？
對，說到我們為了活命逃到苗疆，後又逃到陰山縣。

　　到陰山縣後，那才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我沒想到你人在京城卻還能将陰山縣發展得那麼好。

　　記得當時你為了能在陰山縣安穩度日，主張驅趕西域人，收回西域沿海。

　　當時我還傻傻地反對，現在想想，真是糊塗。

　　九兒，對不起！
”

　　“都過去，過去了！
”玉九兒擺擺手，“後來您不是也同意了嗎？
”

　　“本以為收複了西域沿海，我們便能在陰山縣偏安一隅，可我還是高估了老五，他怎麼可能放過我們？
”老皇帝氣息已經不穩，卻還繼續道，

　　“他居然對陰山縣發難，讓陰山再次陷入危機。

　　還好有你和墨兒同心協力，鼓動所有百姓同仇敵忾，還有苗疆的蠱人大軍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隻可惜後來屋漏偏逢連夜雨，西北大旱，我當時以為那是老天的懲罰，君家天下完了。

　　可誰能想到，你一個小小女子，利用中海國的資源，再次救百姓！

　　還不僅于此，你還壯士扼腕，鼓動墨兒在西北稱帝，将大東朝分為東朝新國，自立為王，留住君家天下！

　　你這想法真是大膽，我連想都不敢想，可你卻敢做。
”

　　話到這裡，老皇帝有些喘不過氣，曹公公連忙倒了水給他又喂下另外一顆玉九兒帶來的藥丸，他才又有些力氣。

　　“父皇，我們先聊到這裡，明日再聊吧？
不急！
”

　　老皇帝好像預感自己很快會離去，搖搖頭道：“不，讓我說，不說出來，我死不瞑目！
”

　　說着，他握住玉九兒的手，“九兒，你聽我說！
”

　　玉九兒點頭：“我聽着，您說！
”

　　老皇帝緩了緩，繼續道：“我沒想到，老五會那般喪心病狂，和北戎以及苗疆簽訂喪權辱國的割地條約，引狼入室。

　　若不是九兒你聰明機智，在墨兒中毒昏迷之際，果斷帶兵從中海國出發去苗疆逐一蠶食老五的結盟，我們君家天下恐怕已經被他人瓜分！

　　九兒，千言萬語都不能道出我對你的愧疚，請你接受我的忏悔！
”

　　“父皇，您别……”玉九兒握住老皇帝的手，也向他坦白自己的罪過，

　　“其實我也有錯！
我哥哥玉無雙早就離世，第一次參加科舉是我女扮男裝，以哥哥的身份參加的！

　　您……要罵就罵吧！
”

　　“當真？
玉九兒，你當真是一位驚天下的奇女子啊！
”老皇帝忽然笑了起來，

　　“天意，都是天意啊！
沒有你何來君家天下如今的繁榮？

　　我非但不會壞你，還要感謝你！

　　父皇不信任你，對你諸多猜忌，最後還對你動殺心，對不起！

　　你能原諒父皇嗎？
”

　　老皇帝嘴唇發白，眼神迷離，瞳孔也微微擴張，這是将死之兆，可他還是憋住最後一口氣，等玉九兒的諒解！

　　玉九兒心中一痛，握住他的手重重點頭：“父皇，我原諒你！
”

　　聽了這話，老皇帝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氣，嘴角含笑永遠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