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補課
孟聽如果知道是他,她不會來,然而來了,就不會因為是他而差别對待。
江忍說都不會,她想了想,拿出高一的語文課本。
必修一第一個課文就是《沁園春・長沙》,孟聽問他:“這個你們學過嗎?
”
江忍看了眼,她書上很多筆記,每一句的注解都寫在了旁邊,他們語文老師是個古闆死沉的中年女性,他一堂課都沒聽過,這首詞自然沒印象。
然而看孟聽期待的眼神,仿佛他應該是學過的。
管它學沒學過,江忍點頭。
她眼裡多了些笑意:“那背過嗎?
”
沒法瞎扯,江忍說:“沒有。
”
孟聽告訴他:“高考語文課本背誦詩詞有十分,這些都是送分題,一定不能丢。
”
她很認真,小臉粉嘟嘟的。
江忍笑了:“嗯。
”
宋琴琴絕望地在旁邊翻卷子。
她要死了。
這人不是沒讀過高中,是初中都沒讀過吧。
她念初中的二妹會做的題江忍都能錯。
宋琴琴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支支吾吾拉過孟聽:“學姐,你出來一下。
”
孟聽和她一起去門邊。
宋琴琴知道這個學姐是校花,靠近了看更漂亮。
她多看了好幾眼,然後苦着臉道:“他數學二十多分,對的選擇題還是最後兩道。
”
孟聽:“……”她立刻懂了宋琴琴是什麼意思。
大部分人選擇題是對前面的,因為前面的簡單,而江忍對了最後兩道,絕對不是因為他會做,而是因為猜對了。
如果第一道選擇題都不會,那證明是真正的零基礎。
孟聽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想笑。
她咬唇,憋得小臉通紅:“他是差生中的佼佼者啊。
”
宋琴琴深以為然。
宋琴琴說:“約都簽了,我回去研究下怎麼講吧。
今天講語文,學姐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
孟聽說沒關系,宋琴琴就走了。
走的時候還帶走了江忍那幾張卷子。
初夏的夜偶爾蟲鳴聲,這個天氣還沒有知了。
并不嘈雜,因為學校安好了空調,終于不用再依靠老舊的風扇祛暑。
空調聲運轉間,孟聽在他身邊坐下。
一張桌子的左右,坐了他和她。
江忍愣住了。
他沒有想過,孟聽會和他坐在一起。
她和他相處時,總是逃避居多的。
哪怕他知道她性格溫柔愛笑,可是因為他暴躁的性格,她總是說他好讨人厭。
他們坐在第一桌。
江忍從小到大都隻和狐朋狗友坐過同桌,男生們一到夏天就打球,又髒又臭。
而此刻他身側的女孩子香香軟軟。
她并不記仇,江忍早就發現了,哪怕上次在機場她快哭了,今天依然是溫暖明媚的模樣。
他悄悄摸了摸手臂上結痂的牙印,靠她近了一點。
孟聽把課本翻開,推到兩人中間。
她有過給小孩子講題的經驗,也經常給班上的同學講題,因為要一個晚自習的時間,這樣最舒服。
不用倒着看。
孟聽問他:“今天先講語文,我周末回家找找數學和物理的初中教程幫你打基礎好不好?
”
她偏頭問他,十七歲的少女,眸中幹淨。
江忍從來沒有和她這麼平和地相處過,她的溫柔像流過骨縫的水,令人渾身酥麻。
江忍呆呆道:“好。
”
孟聽說:“那我先給你講前兩課背誦的内容。
你好好聽哦,有不認識的字就看看注音。
”
江忍心砰砰跳。
他喜歡她這種溫柔,然而從來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
卻沒想到她答應了補習,會這麼認真友善。
孟聽給他念《沁園春》,邊念邊解釋。
然後是兩首近代詩。
《雨巷》、《再别康橋》。
兩首不是情詩,勝過情詩的軟調。
她嗓音在夏夜清甜,似吳侬軟語――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
江忍也覺得自己心裡在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裡。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
他第一次覺得一首詩很美。
在她盈盈眼波裡,他也快溺亡了。
孟聽念完,又認真講了一遍意思。
她講得仔細,怕他聽不懂,放緩了語調,身邊的少年卻半點不吭聲。
孟聽偏頭看過去。
比她高許多的少年,目光沒有落在她書本上。
白色校服單薄,他黑漆漆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胸前。
因為白色會透,學校的女孩子抱怨過很多次。
孟聽穿白色的時候,總會在裡面穿一件白色的抹胸,這樣就不會顯出内衣的輪廓。
他走神太明顯,喉結還動了動。
孟聽順着他的目光低頭,抹胸沒遮住的地方,單薄的衣衫下,隐隐能見到粉色内衣的邊緣。
孟聽:“……!
”
空氣如火燒,她滿臉通紅站起來:“江忍!
你看哪裡!
”
江忍:“……”
操,她這麼快就念完了?
江忍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好香。
他本來是看課本的,但她露出那截胳膊嫩生生的,瓷一樣白。
那是一雙彈鋼琴的手,手指纖軟。
他順着看上去,就看見了她清純的側顔。
燈光剪影打在她臉頰上,睫毛像鴉羽一樣,輕輕垂着,惹人憐愛。
然後就往下移了移,真是沒忍住。
他本來就隻打算掃一眼,結果就跟被人定住一樣。
他反反複複想她穿民國風盤扣小衫的模樣,胸脯鼓鼓,腰肢纖細,盈盈不足一握。
想着想着什麼都聽不見了,隻有她軟軟的嗓音在耳邊,他喉嚨幹燥,想吞口水。
孟聽快氣死了:“你不想聽就算了。
”
江忍見她羞紅了臉,他笑着哄道:“别生氣啊小老師。
”
她生氣可愛死了,粉嘟嘟的臉頰讓人想捏。
江忍看了眼講台,上面有一根一指粗的教棍。
江忍怕她哭,更怕她走。
他去講台拿教棍的時候,孟聽羞恥地紅着臉快速扯了下抹胸,蓋完了,好了。
江忍把教棍給她拿好。
然後笑着伸出手:“我上課走神,你打我好不好。
”
孟聽呆呆拿着教棍,擡眸看他。
他說:“别哭成不。
”
她哪有那麼喜歡哭?
她抿唇:“您太厲害了,我教不好。
”她想收東西走算了,她認真給他講題,他看她那裡!
想想就氣。
江忍有點兒燥:“我保證認真,别走成不成?
”
他真怕她走了,仗着身高腿長,幾步過去把門關了。
結果回頭就看見她驚懼的目光。
看來是他有前科,所以她害怕,他忍住笑,一本正經道:“體罰也成。
”
孟聽怕死這個流氓了:“你不許過來。
”
他童年看動畫片老鷹捉小雞,那些可憐巴巴的小雞崽就是毛茸茸驚恐扇着小翅膀四處逃。
她抵着桌子,大眼睛水汪汪的,往後退。
江忍一樂,故意逗她:“那是接着講課還是做點别的?
”
她想哭,最後無路可走:“講、講課。
”
江忍笑出聲。
萌死了。
他說:“乖,别怕。
你不想打的話,我自己罰自己好不好?
”
教室裡空曠,他移走了一張桌子。
然後在她濕漉漉的眸光下,做俯卧撐。
少年做得既輕松又标準。
他小時候上貴族小學,被罰習慣了。
關鍵是這姿勢,有助于散熱。
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邊是朝思暮想的姑娘。
他怕吓着她,剛才起身的動作都錯開她目光的。
他也不知道悶頭做了多少個,滿頭汗,擡頭看她,她似乎終于不怕了。
一雙茶色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他笑:“行了嗎小老師?
”
孟聽相信他不使壞了,她剛剛在心裡默默數。
他做了七十多個。
然而好像并不累。
她初中的時候,班上有個調皮的男生被罰俯卧撐,十個就臉色慘白趴地上了。
孟聽輕輕道:“要不你去考體育吧。
”
“……”
江忍又笨又不認真,他硬學會好痛苦啊。
江忍氣笑了。
媽的。
他從地上站起來,額上一層薄汗,眸光卻黑亮。
孟聽反應過來。
他家有錢,其實不愁念大學,考不上往國外一送就了事。
關鍵是他态度挺認真,才讓她情不自禁思考找一條适合他走的路。
他折騰這麼一通,孟聽低眸看手表,已經快放學了。
“你真的好好學?
”
“嗯,不信?
”
孟聽确實不信:“你把必修一和必修二課本上的背誦課文背了我再來給你講。
”
江忍眼皮子都不擡:“有多少?
”
孟聽把兩本書放他面前:“十篇。
”
她是想讓他知難而退的,所以裡面包括《蘭亭集序》和《赤壁賦》這樣的文言文。
江忍念都困難,更别說背。
孟聽微惱。
她确實不介意給同學講課,可是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她又不傻,那麼明顯的目光想忽視都難。
她不太會罵人,詞語匮乏,隻能在心裡罵這個職高的小流氓!
少年靠過來,一身臭汗。
他掃了眼目錄,啧了聲,笑得有點兒壞:“好多,刻意為難老子啊?
”
孟聽說:“你不願意算了。
”
“願意,怎麼不願意。
”江忍看着少女明亮的眼睛,“如果我背完了,你就不要再這麼輕易放棄我,行不行?
”
她點點頭:“好。
”反正他背不完的。
一個什麼都沒學過的人,背誦兩本書上要求背誦的課本。
以他暴躁的性格,書都可能撕了。
他如果不學了,孟聽會給學校說多出來的獎學金一分都不要。
江忍把兩本書一收,低笑一聲:“等我,下周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