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一邊喊一邊往河下跑,此時有兩個青年直接“撲通”跳入水中,一起朝着薛老婆子遊過去。
薛老婆子落入水中,被涼水一激,立刻清醒過來,她不會凫水,吓得立刻手腳撲棱尋找救命稻草。
顧孟昭水性好,但是為人善良心軟,沒舍得給薛老婆子打暈,也怕自己掌握不好力道給人打壞,畢竟一手刀就把人打暈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要是一拳頭狠砸下去很可能出事。
他一猶豫的功夫就被薛老婆子扒上,她嗆了一口水就吓壞了,隻有求生的本能在支配自己。
這時候另外一個青年遊過來,手起刀落,就把薛老婆子砍暈了。
顧孟昭忙把薛老婆子拉起來往岸邊遊,“這位同志,你都過來了把她扯開就行,她大年紀的你給她砸暈,再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
”
那人冷笑,“婦人之仁,救人就得這麼救,要沒我你都被她摁下去了。
”
顧孟昭:“就在岸邊,村裡人很快趕過來,摁下去也不會怎麼樣。
若是在野外救人,那我肯定不會這樣。
”
那人瞅他一眼,“得,你善良。
”
兩人合力把薛老婆子擡上岸。
顧孟昭下水之前把眼鏡放在岸上,這會兒戴上眼鏡再把薛老婆子頭發一扒拉,才發現居然是大軍和小嶺的奶奶。
薛老婆子為了找大孫子去過他那裡兩次,自然是認識的。
顧孟昭看看薛老婆子,給她控控水,幸虧落水時間短沒怎麼嗆到,就是被打暈了。
他給掐掐人中就好。
張蜜蜜和孫家寶大呼小叫地跑過來,又麻煩顧知青幫忙把薛老婆子背回家。
林蘇葉正在家裡一邊做飯,一邊給莎莎講故事,就聽見外面吵吵的聲音往自己家來。
她忙起身去看看,就見顧孟昭背着婆婆急匆匆過來,他和薛老婆子渾身都濕淋淋的,薛老婆子趴在顧孟昭的背上,臉死死地埋着不給人看。
張蜜蜜和孫家寶還在一邊幫襯,見到林蘇葉就使眼色,張蜜蜜小聲道:“你家大娘剛才跳河了。
”
林蘇葉:“!
!
!
”不可能!
婆婆能舍得倆大孫子去跳河?
要這樣的話她就是假疼,那是不可能的。
她低聲叱道:“别胡說,我婆婆怎麼可能跳河,她肯定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
要是傳出去老太太跳河了,人家就會問為什麼,難免就要說兒子媳婦不孝順,驚動政府,婦女主任、治保主任都得來問。
林蘇葉忙引着他們進屋,把薛老婆子往炕上放。
一直埋着臉不吭聲的薛老婆子突然喊道:“别上炕,别上炕!
别給我把被子弄濕了!
”
聽她中氣十足的聲音,林蘇葉:“…………”
張蜜蜜:“大娘,你沒事兒啊?
”
薛老婆子氣道:“我能有什麼事兒,你這媳婦眼神兒不好,我要洗臉不小心掉下河的,哪裡是跳河?
你可别給我造謠生事!
”
張蜜蜜卻不信,覺得這是薛老婆子怕丢人,故意說不小心的。
她也不敢非說人家跳河,忙說知道了,又出去喊:“大娘可不是跳河啊,是洗臉不小心滑下去的。
”
孫家寶:“對,那邊兒就是滑,我有一次洗腳也滑下去。
”
他和張蜜蜜主動幫林蘇葉招呼顧孟昭和另外那個救人的青年。
林蘇葉忙着給婆婆收拾一下。
幸虧節氣到了芒種,棉襖棉褲早就換下去,這會兒濕了也沒那麼怕,脫下來擦擦幹換上幹爽衣服上炕鑽進被窩裹着就行。
薛老婆子怕林蘇葉誤會,趕忙表清白,“我沒跳河啊,我可舍不得大孫子。
”
林蘇葉淡淡道:“知道啦。
我本來也沒誤會。
”
薛老婆子哼了一聲,可别污蔑她,要是大孫子誤會以為她不要他們去跳河,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呢。
林蘇葉又去沖紅糖水給她和顧孟昭幾人喝。
她端來拿了幾個大碗,分别舀上兩大勺子紅糖,又用開水沖下去,招呼顧孟昭和青年喝紅糖水,她則給婆婆端進去一碗。
孫家寶和張蜜蜜兩人蹭了一碗紅糖水,喝得滋滋響,可真甜!
正是做晌飯的時候,其他人見沒事也就散了。
林蘇葉安頓好婆婆出來招呼顧孟昭和那個青年。
剛才看到那個青年她就驚了一下,這人生得實在漂亮,可最惹眼的不是漂亮而是漂亮中透着幾分邪氣。
雖然他唇角天然上翹仿佛一直挂着和氣的笑,可斜飛的眼梢卻透出幾分陰柔邪氣。
林蘇葉恍惚覺得有點眼熟,好像莎莎後來跟的那個男人?
不不不,不是,那個男人現在頂多十三四歲,眼前這人得二十多歲的樣子。
林蘇葉下意識地排斥眼前這個男人。
她打小被奶奶影響,喜歡正氣十足陽光溫暖的人,不喜歡那種陰柔邪氣的。
雖然夢裡大軍長大以後有些冷情沉默,但是半點都不邪氣。
這人正好戳她害怕的點。
不過人家救了自己婆婆,林蘇葉也不會表露什麼,跟顧孟昭一樣熱情地招呼讓他們趕緊擦擦頭發,喝碗熱熱的紅糖水。
身上衣服都濕的,好在他們年輕男人,現在天氣也熱,沒那麼怕,把衣服脫下來擰幹水再穿上也能對付一下。
她家裡也沒有正好的男人衣服給他們換。
原本公爹有兩套衣服,但是他去世要收殓,加上現在都缺布少衣服,薛老婆子就做主分給大哥和老三,自己爹的衣服也沒什麼怕的,都穿着也不浪費。
家裡倒是有兩件薛明翊的舊軍裝,林蘇葉又舍不得給别的男人穿。
男人這才自我介紹,“我叫顧元珩,首都知青。
”
他如今在東北機械廠上班,開着卡車定期南下運貨,今兒有事路過薛家屯碰巧遇上。
聽他叫顧元珩,林蘇葉心裡莫名咯噔了一下,神情都戒備起來。
顧元珩啊,他和顧元祯什麼關系?
顧元祯就是莎莎後來愛上的那個大哥,一個說什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男人,林蘇葉對他恨之入骨,聽見名字都會咬牙切齒的那種。
這麼一看她就明白這種莫名的眼熟是怎麼回事。
顧元珩和那個顧元祯有幾分相似,都是漂亮中帶着幾絲邪氣,用後來有些人的話說這種氣質特别勾人。
呸,勾人個鬼,她就不喜歡!
夢裡她變成魂兒的時候大部分跟着自己孩子,對家人以外的人沒什麼關注和了解。
哪怕顧元珩和顧元祯真的有什麼關系和來往,那她也不知道。
這會兒她自然也不敢貿然問顧元珩認不認識顧元祯,隻能多加留意。
她雖然心潮起伏,面上卻保持着平靜,再三跟顧元珩道謝,問他在哪裡工作、居住,回頭讓薛大哥上門緻謝。
顧元珩看着林蘇葉,沒想到鄉下地界還有這麼水靈的小媳婦兒,她看到他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沒有額外的表示,不像有些女人看到他的臉就發癡。
他很敏銳,立刻覺察林蘇葉似乎不怎麼喜歡他,她看向他的眼神帶着戒備,他忍不住多打量她兩眼,發現她已經蹙眉挂臉,便移開視線和顧孟昭說話。
林蘇葉還想留他們吃飯,畢竟人家救了婆婆,家裡沒男人也得意思一下。
她正想讓人幫忙喊薛大哥呢,這時候薛明流和薛大哥急匆匆跑過來,還帶着赤腳大夫。
薛明流站得離林蘇葉遠點,大聲喊:“嫂子,我喊了大夫過來,給大娘看看。
”
林蘇葉就讓他過來幫忙招待顧孟昭和顧元珩。
顧孟昭卻主動告辭,“大軍小嶺也該回家吃飯了吧?
”
林蘇葉笑着點頭,“該回來了。
顧知青别急着回去,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吃了飯再走。
”
她想讓薛明流去借兩身衣裳給人換。
不過她看顧元珩的衣服料子和大家的都不一樣,是鄉下沒見過的料子。
顧元珩也告辭,“嫂子,大娘沒事就好,不打擾你們了。
”
林蘇葉看留不住,就問顧元珩現在住哪裡,回頭讓大哥上門道謝。
顧元珩朝她笑了笑,“那可遠呢。
”
他很紳士地朝林蘇葉微微颔首,轉身和顧孟昭一起離開。
薛明流瞅着他倆的背影,感覺他們和自己這些人不是一個時代的一樣。
就說顧知青雖然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每天和牲口打交道,可人家那氣質就是不同。
那個顧元珩就更不用說,這年頭還能穿得那麼講究,可見不是一般人。
這時候小哥倆和小姑從不同方向回家,他們路上已經聽人說,到家門口都紛紛問薛老婆子有事兒沒。
林蘇葉表示沒事,不小心掉河裡的,讓他們進屋去看看奶奶。
小姑瞅着顧元珩和顧孟昭的背影,驚呼一聲,“呀,那個很俊的流氓!
快抓住他!
”
她說着就追過去。
林蘇葉忙讓薛明流給她拉回來,“小姑,幹嘛呢?
”
小姑:“那個流氓,可俊的那個。
”
林蘇葉:“你認識?
”
小姑臉一紅,“不認識,就見過一次。
”
林蘇葉忙問哪裡見的,說什麼了,幹什麼了。
小姑也不瞞着林蘇葉,道:“也沒幹嘛,就在後面那片山林子裡。
我去撿樹枝,他擱那裡洗澡呢,我就拿石頭丢他,讓他滾遠點。
”
林蘇葉:“…………”
薛明流:“!
!
”還是明春猛的,一般大姑娘見人家男人洗澡,轉身就跑,哪裡還有拿石頭丢人家的?
林蘇葉忙讓薛明流先回去吃飯,“别告訴人啊。
”
薛明流臉一直還紅着呢,站在林蘇葉身邊這一會兒,他都頭暈目眩的,也趕緊告辭,“嫂子,我嘴巴嚴實着呢。
”
他趕緊跑了,生怕多呆一會兒,多看林蘇葉幾眼就真的暈過去。
林蘇葉拉着小姑好好問問俊流氓的事兒,問來問去就是洗澡,沒别的。
她拿石頭丢,然後他就躲起來穿上衣服,還諷刺她大閨女不害臊偷看男人洗澡,她才是耍流氓,她就和他打了一架。
她天天去那裡撿樹枝,這周圍的人都知道,沒男人會在那裡洗澡的。
他就是故意的!
林蘇葉松了口氣,生怕小姑有時候腦子不怎麼清楚,被男人給騙了。
她道:“這人叫顧元珩,今天救了咱娘,你以後見人家不要罵流氓,人家是外地人,不知道你去那裡撿柴禾,洗澡也正常。
”
小姑:“哦。
”
林蘇葉又道:“顧知青給娘背回來的,他也救了娘,以後咱多送點吃的感謝人家。
”
小姑點點頭:“行啊。
我以後也多照顧一下他。
”
林蘇葉不常和男人打交道,更不和附近村裡的混子打交道,她不知道,但是小姑卻聽說不少事兒。
有些不務正業的混子,不隻是欺負女知青,他們也欺負男知青。
就知青們剛下鄉那兩年,鄉下混子們特别興奮,有些人拼着被勞改都去欺負漂亮知青,男女都有被欺負的。
後來上頭下令嚴打一次,槍斃了幾個混子,這情況才好一些。
雖然大隊和社員對顧知青都很好,但是總有那些混混不安分,喜歡惹是生非。
而顧孟昭生得又好看,一身書卷氣,斯文俊秀,不管大閨女還是二流子都願意多看兩眼。
雖然在大隊沒人敢欺負他,但是總有些不開眼的會調戲兩句,他一個讀書人臉皮薄,又不能和人打架,難免受閑氣。
小姑尋思既然嫂子讓自己照顧他,那她就去找那幾個混混說道說道,讓他們離顧知青遠點。
誰敢對顧知青不敬,她就拳頭招呼。
顧孟昭和顧元珩走到村口,他要去大楊灣,就想和顧元珩分開。
顧元珩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和顧興章什麼關系?
”
顧孟昭:“那是我爸,你認識我爸?
”他表情一下子急切起來,生怕爸爸有什麼事兒。
顧元珩笑道:“你别急。
我爸叫顧孟勤,這麼說我得叫你一聲小叔呢。
”
顧孟昭哎呀一聲,“你是我大堂伯家的……那個小孫子。
”
顧家是大家族,解放前都住在首都,各支發展方向不同,有從政的,有經商的,也有搞學術的。
顧孟昭的爸爸最小,少年時候就出國留洋,在那裡認識戀人一見鐘情,兩人婚後一起回國,開始在首都大學任教,之後就被請到這邊省大當校長,後來幾次運動就辭掉校長當教授隻管教學。
他很小的時候應該見過那些親戚,後來搬到省城記事起就沒再見過,所以并不認識顧元珩。
顧元珩他們家卻複雜一些,政商交錯,有跟着跑去海外的,有早就投誠轉向革命的。
幾次運動自然也會被波及,起起伏伏的,現在有的在重要部門工作,有的依然在五七幹校或者其他地方改造。
顧元珩作為首都知青去了北大荒,然後又去機械廠,因為他有點本事,所以帶着廠裡的幾個采購員,開着大卡車全國跑。
除了去滬市等地,他還偷偷去過北邊老大哥家走私,路子又野又硬。
他聽爸爸說過小爺爺家有個小叔叔在鄉下插隊,正好這次路過這邊,就特意過來看看。
他今兒之所以會碰巧救薛老婆子,正是要去大楊灣找顧孟昭,巧合遇上。
而顧孟昭則是在薛家屯生産隊這邊給看牲口,路過河邊想去洗洗腳上的牛糞,結果就碰到薛老婆子落水。
顧元珩拿了自己介紹信以及一張多年前的家族合照給顧孟昭看。
照片上顧孟昭才滿月,被顧媽媽抱在懷裡,瞪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
顧元珩卻比他大一歲,也被自己爺爺抱在腿上。
原本他家也有一張的,爸爸說不知道哪些人來家裡亂翻的時候不知道被誰弄丢了。
認上親戚顧孟昭就格外高興,離開爸媽以後可算遇到一個親人,他激動得有些手抖,拉着顧元珩去自己那裡。
且說林蘇葉家裡,薛大哥帶着赤腳大夫進屋,薛老婆子卻說自己沒事,給赤腳大夫哄出去。
薛大哥以為親娘是心灰意冷,撲通就跪在地上,“娘啊,你咋這麼想不開……”
“閉嘴,你閉嘴!
”薛老婆子已經差不多暖和過來,說話中氣十足的。
她罵道:“我沒跳河,哪個再說我跳河,我弄死他!
你快給我滾出去,看得心煩。
”
薛大哥還要哭,三弟不對,他也不對,親娘抽兩下能怎麼的?
媳婦兒就對婆婆說那番話,可不給老太太氣壞了?
他誠心認錯,薛老婆子卻嫌丢人。
看到大兒子她就想起孫展英怼自己的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趕着薛大哥趕緊走。
林蘇葉看沒事,就示意薛大哥先回家吃飯,“娘沒事的,就是不小心腳滑,大哥你回家吃飯吧,下午還上工呢。
”
薛大哥隻得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還回頭說,“娘,你要是生氣,你打我。
”
薛老婆子:“快滾吧!
”
丢死人了!
今天丢死人了!
大軍小嶺進屋,小嶺蹭就跳上炕,“奶,你去河邊幹嘛呀,洗臉洗腳在家裡不好嗎?
”
他拿蒲扇給薛老婆子扇風,“奶我給你吹吹,早點幹。
”
大軍制止他的蠢做派,“你再扇奶就感冒了。
”
小姑進屋,瞅瞅薛老婆子,見她沒事,就笑道:“娘你可真能耐,還沒三伏天就下河洗澡,我都不敢。
”
薛老婆子抓起炕笤帚就朝她丢過去,“不氣死我你難受是吧。
我要淹死看你去哪裡哭。
”
小姑:“怎麼會淹死?
下工時間那邊地裡都是人,掉十個八個老太太也有人撈。
”
薛老婆子:“……”
我懷疑這閨女不是我親生的!
在肚子裡就被人換了!
林蘇葉擺飯,讓大家趕緊吃飯。
吃過飯小哥倆還得去上學,要在學校午睡。
小嶺想在家午睡,安慰一下奶奶。
不等林蘇葉說什麼,薛老婆子立刻道:“乖孫,上學就得遵守紀律,可不能随便逃課。
人家老師讓去學校睡,咱就得去,可不敢自作主張的。
”
大軍瞅了奶奶一眼,奶突然轉性了,還會勸誡呢,以前小嶺要幹啥她都附和,他說上天她能給紮風筝。
他也沒時間詢問到底怎麼回事,等下午放學再說。
出門以後,大軍對小嶺道:“家裡肯定發生什麼事兒了,你去打聽打聽。
”
小嶺:“發生什麼?
不就是奶奶不小心掉河裡?
”
大軍白了他一眼,“奶好好的為什麼不小心掉河裡?
”
奶奶平時不是在家就是帶莎莎,要麼去大奶奶家一起幹活兒,這會兒為什麼不小心掉河裡?
多反常啊,都反常的跟天上下刀子一樣,這小子居然還大喇喇的以為就是不小心。
小嶺瞪圓了眼睛,“啊,啊,難道――咱媽和奶打架了?
”
媽那麼厲害,奶肯定打不過,但是打不過就跳河?
這……不太對勁啊,也不符合奶的個性啊。
雖然奶整天說你勒死我吧,你氣死我吧,你怎麼的我吧,可那都是拿捏人的計謀手段,不是真的。
小嶺意識到這個,一下子蹦起來,轉身就往家跑。
大軍一把扯住他,“你幹嘛!
”
小嶺:“我得回家盯着,别讓她倆再打架了啊。
”
大軍無奈地望了望天,“你腦子呢。
”
小嶺拍拍自己的腦袋,“這兒呢。
”
大軍頓了頓,“不是咱媽和奶打架。
”
要是她倆打架,我讓你去打聽什麼?
我又不蠢!
小嶺這才轉過彎來,然後就跑去找人打聽消息。
他比大軍交際廣、消息通,一打聽一個準兒。
小姑和莎莎午睡呢,林蘇葉迷瞪幾分鐘洗把臉清醒一下。
她不下地沒那麼累,晚上睡得早睡眠也足,白天就沒那麼困。
她要抓緊時間練習畫畫,正投入地畫着,大嫂孫展英過來。
她端着一碗水浦蛋,上面滴了幾滴香油,撒了一點翠綠的蔥花。
林蘇葉忙起身招呼她。
大嫂把大碗放在飯桌上,也不進東間屋裡,悄悄拉着林蘇葉去院子裡說話。
林蘇葉噓了一聲,示意去大門外說話,免得被婆婆聽見。
孫展英滿臉歉意,“弟妹,真是對不住,給你添麻煩,我也沒想到老太太……”
林蘇葉:“沒有的事兒,她就是臊得慌,腳滑落水的。
”
孫展英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我嘴毒給老太太氣得。
”
薛大哥雖然沒怪她,卻一臉悲痛欲絕,看那樣子老太太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似的。
孫展英理虧心虛,也不敢和他吵,就主動做了雞蛋送過來。
足足做了五個雞蛋呢,給她肉疼得不行,也給宋愛花饞得不行。
林蘇葉對婆婆和大嫂的恩怨,向來不摻和,不妄加評論誰對誰錯,畢竟各人都有自己不能被人踩踏的線。
人家沒踩着她的,她也不會去幹涉别人的。
聊了幾句,林蘇葉讓她把雞蛋端回去,家裡有,她給婆婆做的紅糖水雞蛋,吃過了。
孫展英卻不肯,“那就晚上再吃,給大軍小嶺吃。
”
她急着上工收麥子就先走了。
很快小姑也起來去上工。
林蘇葉:“明春你晚上下了工就回家,别去撿樹枝。
”
收麥子本來就累,燒火草要是不夠冬天讓薛明翊弄點煤炭票從城裡買點煤炭燒炕也行,反正現在有錢。
等小姑走後,林蘇葉就繼續塗抹麥田畫。
下午薛老婆子沒事兒了,卻也不好意思再去大奶奶家,就在家裡摘麥草。
麥草管洗幹淨晾幹,到時候蒸饅頭墊在底下,不沾,這是家家戶戶都要備的。
大奶奶和三、四、五幾個老妯娌趁着别人上工的時候過來關心她。
雖然張蜜蜜澄清過薛老婆子是不小心掉河裡,不是跳河,可她們親眼看見薛老三跪地上給老娘難堪,就不那麼信是不小心的,覺得薛老婆子肯定是難受丢人才去跳河的。
大奶奶安慰她:“老二家的,你可不能想不開啊,你老大和明翊都能幹,倆大孫子還這麼好,你舍得?
”
薛老婆子感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她一疊聲地說自己沒跳河,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大奶奶:“對,我們都信,以後可别去河邊兒。
咱年紀大了,腿腳不硬實,腳下打滑那不是鬧着玩兒的。
咱沒了就沒了,可撇下這麼多孩子,讓人家說閑話,那多虧心呐。
”
薛老婆子連連點頭,保證不再去河邊。
三奶奶一直沒說話,帶了六個雞蛋來放下。
林蘇葉不肯要,她卻一定要留下。
四奶奶和五奶奶有些心虛,也不敢多說什麼,就跟着大奶奶和三奶奶離開。
幾個老妯娌走出院門以後,三奶奶對四五老婆子道:“你倆要是不還錢就給雞蛋,趕緊送過來。
她跳河也有你們倆擠兌的功勞。
要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看你倆怎麼收場。
”
四奶奶和五奶奶也不敢再頂嘴,趕緊說是的,心裡卻有些不服氣,二嫂跳河那不是被老三氣得?
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呀?
自己也沒說什麼,人家二嫂都沒怪她們,三嫂倒是先多管閑事。
大奶奶:“說你倆呢,别不當回事。
”
四奶奶和五奶奶撇嘴,卻還得答應着,說回家給收拾雞蛋過來。
妯娌倆有些不服氣,背着大奶奶和三奶奶嘀咕。
五奶奶:“大嫂還欠着錢不還呢,倒是管咱倆,真是煩人。
”
四奶奶:“快還了吧,别到時候真有點啥事賴着咱倆。
”
就算莊戶人家沒什麼現錢,可攢的雞蛋鴨蛋還是有點的,不管淡的鹹的湊一湊,差不多也就夠了。
四奶奶肉疼得很,卻也沒轍,要是不還的話大奶奶、三奶奶都跟着排擠她倆,這樣也不好。
她們占便宜歸占便宜,也是要臉的,再說如果二嫂真跳河的話,她們也不忍心。
到傍晚做飯的時候林蘇葉家就堆了一些雞蛋。
四奶奶欠薛老婆子的錢合計110個雞蛋,她先送20個,等攢了回頭再還。
五奶奶一共欠六十二個,先還二十。
三奶奶之前送來六個,大奶奶給了十個。
這麼一來,林蘇葉家一下子就有雞蛋吃了。
當然她不會讓大娘和三大娘虧的,回頭悄悄給等價的錢過去,人家有現錢也能買鹽和火柴。
林蘇葉就跟薛老婆子商量,腌上二十個鹹雞蛋,剩下的留着每天吃,麥收又忙又累是得吃點好的,家裡人多也吃不了多少日子。
薛老婆子這會兒受了刺激,咋看林蘇葉咋好看,說什麼就聽什麼。
她主動拿花椒、大料、蔥姜鹽等熬湯汁,放涼加上白酒,用這個汁腌鹹鴨蛋和雞蛋格外好吃,出油、口感香。
這是薛老婆子跟着老婆婆學的秘制方法,腌出來就是比别家的好吃。
林蘇葉對薛老婆子道:“娘你掉河裡去,大哥大嫂都來看過,怎麼老三兩口子也不朝面?
”
薛老婆子很沒面子,“别提那倆癟犢子玩意兒。
”
林蘇葉對剛回家洗了手正在那裡抱着莎莎玩飛高高遊戲的小姑道:“明春,你去把老三拎過來吧。
”
所謂拎過來,就是先請,不來就直接拖過來。
小姑笑道:“好嘞。
”
薛老婆子瞬間激動起來,兒媳婦要給老婆婆撐腰嗎?
林蘇葉道:“娘,你去看看小哥倆咋還沒回來?
”
現在麥收,顧知青很忙,也沒時間再給他們額外上課,小哥倆沒回來估計放學去玩了。
薛老婆子看她要支開自己,十分不情願,你要教訓老三,我不在跟前兒看着那能解恨嗎?
她看林蘇葉堅持,也隻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一出門她蹭得就躲在草垛後面。
正躲着呢,恰好小嶺和大軍回來,看奶奶躲在那裡,小嶺悄悄蹿過去,小聲問:“奶,你鬼鬼祟祟幹嘛呢?
”
不會是和媽打架被趕出來了吧?
薛老婆子樂了,忙招呼倆大孫子别回家,跟她躲在草垛後面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