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以後當然是喬家孫輩男丁能者居之。
”

　　墨芊捏着的符紙，伸手就往喬億欣手裡遞。

　　喬賀爺爺的爺爺一見，立馬擡手，抽了喬賀爺爺的爸爸一掌。

　　“是能者居之，男女都行。
”

　　墨芊手緩緩頓住，又把符紙說了回來。

　　“你們的墳被人封印過，我拆了它們，你們沒意見吧。
”

　　“……”

　　誰敢有意見啊……

　　四個老頭同時搖頭，“沒意見。
”

　　“該走不走，留戀人間，禍害子孫，你們知不知錯。
”

　　“……”

　　“知、錯、了。
”

　　每個字都是咬着牙發出來了。

　　“走是你們自願的，而且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嗎？
”

　　“是自願的，是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
”

　　聲音裡都帶着磨牙的動靜了。

　　除了喬家以外，還有其他家圍觀群衆，正豎着耳朵吃瓜，也不知道誰，聽到喬家老祖宗吃癟，撲通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能傳染。

　　陵園裡散落着偷偷的竊笑聲。

　　喬家的老祖宗做人的一生中都沒經曆過這種被人嘲笑的時刻。

　　可還沒完。

　　墨芊又下命令了。

　　“你們每個把剛才保證的事再說一遍，挨個說，每一條每個字都不許拉。
”

　　“……”

　　老祖宗那沒有五感的魂魄上。

　　莫名有了一股火在臉上燒的感覺。

　　墨芊手裡的符紙舉高高，在她頭頂搖了搖。

　　馬上，老祖宗唉聲歎氣，輪番做了表率，把剛才墨芊的問題和答案又完整地複述了一遍。

　　四個人都說完。

　　墨芊才微微勾唇，輕輕一彈手裡的符紙。

　　符紙化成一縷輕煙散去。

　　她轉回身，看向身後的喬賀。

　　“你會看到一些特别的東西，不要管它，誰帶你走，都不要走。
”

　　墨芊伸出手握住喬賀。

　　她的神情與往常無異，但喬賀就是知道，她在緊張。

　　墨芊手指冰涼，

　　喬賀勾起唇，淺淺一笑，“好，我等着你來。
”

　　“可能會很久。
”

　　“我長命百歲，多晚都會等你來。
”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多言。

　　墨芊很快抽回手，不再猶豫。

　　她面向喬家老祖宗，開壇做法，要把這四個被厲煞侵蝕多年的陳年老魂送走，并不容易。

　　墨芊點燃檀香，席地而坐。

　　她坐在那裡，閉上雙眼，一言不發，神情平靜，仿佛入定。

　　天上的魂魄也不發聲了。

　　整個陵園安靜下來。

　　此時天已黑，看熱鬧的人漸漸沒了興緻。

　　三位風水大師想找回場子，趁着機會，趕緊慫恿自家老闆離開。

　　“自導自演，鬧劇一場，陵園風水沒有任何問題，全是她在裝神弄鬼。
”

　　“我看也是，死去的人怎麼能對活人下手。
活人都是心裡有鬼，才會被死人吓到。
”

　　“别再看她演戲了，我看這場戲，大概要演個三年五載。
”

　　“陳總，天已黑，陵園陰氣重，不易久留，不如我們早點回去，怕是她們戲已經演完了，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

　　情況也确實照着他們說的來了。

　　墨芊靜坐在墳頭前，一動不動，跟睡着了似的。

　　夜晚的陵園，靜得令人心驚。

　　偶爾烏鴉的叫聲，好像某種不祥的召喚。

　　其他看客們，漸漸沒了耐心。

　　年老體弱的人，先離開了，一有人打開這個口子，很快其他人也呆不住了，漸漸一波一波地走了。

　　喬家這出戲，不知道怎麼收場。

　　可喬家沒人敢走。

　　這可是涉及到喬家未來的命運，他們不盯着，萬一墨芊這丫頭再搞什麼手腳，他們可沒法找她算賬了。

　　陵園人少了，隻剩下喬家一家人。

　　墨芊依然靜坐在那兒。

　　不跟任何人解釋，她到底要做什麼。

　　等啊等。

　　大家隻有等這一套路……

　　……

　　墨芊忽然睜開眼。

　　手未動作，依然手持結印置于胸前，身體輕輕使力，輕松站起。

　　她一有動作，周圍又冷又困，都有些凍僵的喬家人，立時睜大眼睛，齊齊看向她。

　　墨芊緊接着手上像翻花一樣，極其迅速做了什麼動作。

　　周圍人的眼神根本跟不上她手的速度。

　　隻能看到陣陣幻影變化。

　　大家屏住呼吸，心提到嗓子眼，哪怕墨芊沒說，他們也知道，到了關鍵時刻。

　　時間像減速的蝸牛。

　　一秒都顯得那麼漫長。

　　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的衆人，生理上憋到忍不住，才敢輕呼一口氣，生怕吵到墨芊，影響她的法術。

　　就這樣一秒第一秒度過。

　　直到，遠處傳來輕輕的敲擊聲，“當——”，聲音顫巍巍地傳播過來，又在空蕩蕩的陵園裡回響。

　　墨芊手上翻飛的動作停止。

　　“天清地甯，正氣充盈。
六甲六丁，護我前行。
邪祟煞氣，速速退停。
兇神惡煞，無所遁形。
”

　　她嘴裡發出輕輕淺淺的聲音。

　　随着那聲音，喬家祖宗墳墓裡忽然震了起來，周圍土石飛濺，砸向四周。

　　周圍人驚呼，趕緊捂頭捂臉，四處躲閃。

　　墳墓震動更加劇烈，連土地都跟着搖晃，棺材蓋沒有靠山，在地面上左晃右擺，吓得衆人腳步不敢停。

　　大家都忙着自己保命。

　　沒人注意到喬賀。

　　葉飛推着他，躲到一塊巨大的棺材後，目光也全放在搖晃的幾個棺材蓋上。

　　此時喬賀臉色青黑，身上似有東西在遊走。

　　喬賀緊緊捏着胸口，一股鑽心的疼痛席卷而來。

　　痛感很快湧向四肢，如同螞蟻啃噬白骨，每一下都觸動全身的痛感神經。

　　喬賀連驚呼的力氣都沒有。

　　肉體上好像麻木了，不能言，不能動，但神經上的感覺更加靈敏。

　　墨芊朝着天空中飛出四張符紙。

　　它們各自飛向四個方向。

　　“跟你家老祖宗告别吧。
”

　　這一句話，喬家人聞言，紛紛朝着符紙的方向跪下。

　　那四道小黃影，在半空中閃了閃，漸漸遠去。

　　直到消失在了天空中。

　　符紙消失，震動停止，萬籁俱寂，一切歸于原點。

　　此時墳墓像是飓風過境，殘敗遍地。

　　可大家靠近打量，發現老祖宗的白骨，安穩地躺在棺材裡，沒受一點波及，連位置都沒有改變。

　　喬家人回過神，紛紛松了口氣。

　　可這時，隻聽葉飛一聲驚呼。

　　“少爺！
少爺！
你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