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張嘴就是叭叭，根本沒有要放過喬方正的意思。

　　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視對方不避不讓，繼續咄咄逼人地追問：“任務可能涉及緊急軍事行動，如反恐救援或其他關鍵任務，延遲或缺席确實可能導緻嚴重後果。

　　可你到校遲到，涉及人命嗎！？上學遲到能死人？你當場給我死一個看看！！”

　　她用食指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在空中點着腳下的土地，聲音更嚴厲了幾分：“就算你死在這兒，你的命也比不過壩下三個村的人命！

　　軍事訓練中也強調‘靈活應對’和‘主動決策’。

　　如果任務不是十萬火急，軍人可以評估優先級，有一定的酌情權。

　　你既然是學校的教官，難不成你們學校根本不教這個，就讓軍人看到百姓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無動于衷！？

　　軍人的誓言是保衛國家和人民，因此，保護無辜生命是軍人的根本價值。

　　你的價值在哪裡！？”

　　夏黎一聲接一聲地逼問，步步緊逼，恨不得直接把對方怼到牆上、挂起來、順便再埋進土裡。

　　她平時可能确實不太講紀律，也不怎麼按軍人條例行事，但每堂晚課她都去上過，課上講什麼她清楚得很，現在拿來跟人吵架，照樣頭頭是道，毫無壓力。

　　在場衆人：……說到最後，其實已經陰陽怪氣到人身攻擊了吧？直接問人家“你的價值在哪裡”是什麼鬼？！

　　喬方正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聽夏黎這麼說，兩人頓時吵了起來。

　　他冷着一張臉，怒火中燒地瞪着夏黎，眼神如出鞘利刃，極具攻擊性。

　　“對于執行任務的人來說，就算有千千萬萬種理由，也都是借口。

　　沒完成任務就是沒完成任務！

　　臨時行動導緻未能完成任務，那就得接受懲罰。

　　組織是否酌情處理，那是後話。

　　今天夏宏斌遲到，就是沒有按時到校，違背了集合令，就是違反紀律，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

　　軍中無紀律，何以治軍？你自己也當過兵，難道你就是這麼帶兵的！？”

　　夏黎同樣不是好惹的，更何況對方也開始人身攻擊，她自然寸步不讓，橫眉冷對間，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就是這麼帶兵的！我手下的兵，其他都可以往後放，生命永遠放在第一位！哪怕在戰場上，我的第一要求也是讓他們保護好自己，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後推！”

　　“你這是在培養逃兵！”

　　喬方正怒不可遏，花白頭發的他氣得臉色通紅，額角青筋暴起，指着夏黎怒吼。

　　“哪有你這樣培養士兵的？

　　如果上了戰場連赴死的勇氣都沒有，還怎麼保護身後的國家、百姓和國家财産？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保家衛國！？”

　　夏黎擡手“啪”地一下拍開他指過來的手，反擊道：“照你這麼說，你根本不在乎你手下人的命，你自己就是個劊子手！

　　誰不是爹生媽養的？誰的命都隻有一次，憑什麼當了兵就必須無懼無畏，連執行任務時有更好選擇、心裡不想死都算懦弱，非死不可？

　　你這叫草菅人命！”

　　破手指頭，指誰呢？

　　不知夏黎哪句話戳中了喬方正的痛處，他一下子被徹底激怒。

　　喬方正勃然大怒，兩人就這麼站在國防大學門口吵了起來。要不是旁邊一直有人拉着，怕是他們早就打起來了。

　　連一直站在旁邊的陸定遠和夏大寶都納悶，話題是怎麼從“執行任務期間是否可以權衡利弊，去執行另一項任務”，莫名其妙轉成“戰場上的士兵是否應該毫不退縮，以死明志”的。

　　兩人越吵越兇，連國防大學門口的警衛都頻頻側目。

　　跟着夏黎一起來的汽車連士兵坐在車裡，不停朝這邊張望，猶豫着要不要過來勸架。

　　當喬方正再次用手指向夏黎時，夏黎眼疾手快，伸手就是一抓，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狠狠向上掰去。

　　“啊！”

　　喬方正一聲痛呼，轉身卸力掙脫夏黎的手，随即一拳朝她揮去。

　　陸定遠：！！！

　　夏大寶：！！！

　　兩方人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連雙方的警衛員都沖了過來。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蒼老而焦急的聲音：

　　“幹啥呢？幹啥呢？這可是學校大門口！

　　怎麼能在這兒打架！

　　都住手，都住手！！！”

　　喬方正覺得這聲音耳熟，夏黎也覺得耳熟。

　　兩人被陸定遠和夏大寶拉開，齊齊朝聲音來源望去。

　　夏黎看清來人，嘴角一咧，露出一個牙疼似的表情。

　　“您怎麼在這兒？不是回家看重孫子去了嗎？”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上次去東北時，那個對她顯擺自己即将退休、而她還得繼續幹活兒的東北兵團笑面虎師長。

　　大步走來的老師長依舊笑呵呵的：“我這不是被國家召回，培養下一代軍官來了嘛。

　　‘若有戰，召必回，戰必勝’可不隻是喊喊口号。

　　而且我為什麼回來上班，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我可聽說了，為了解決年輕指揮官缺乏實戰經驗的問題，返聘退休高級軍官回來授課——這建議可是你提的。”

　　夏黎：……

　　陸定遠：……

　　夏大寶：……

　　喬方正：……

　　撺掇别人、勞累别人，這種事被當場揭穿，換誰都會尴尬。

　　但夏黎不是一般人，隻尴尬了0.001秒，腦子裡立刻蹦出一句：誰讓你當初跟我顯擺能退休，該！

　　于是她毫不客氣地對這位曾炫耀“可以退休了，哈哈哈”的老師長實話實說、句句紮心：

　　“這事兒還真得感謝您老，您可千萬别謙虛。

　　要不是當初在東北時，您跟我顯擺馬上能退休，而我得繼續幹活兒，後來别人提到年輕指揮官沒經驗，我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您。

　　這下好了，咱們一起回來為祖國做貢獻了。

　　您是不是開心得不得了？”

　　夏黎說到最後嘴角高高揚起，笑得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看着被返聘回來、沒法安心退休的老頭，她心裡樂開了花。

　　東北兵團老師長：……敢情這事兒還怪我喽？

　　早知道當初就不為了一時痛快，跟這小丫頭顯擺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