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巧巧從大門口出去，躲在屋子裡的衆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陳鳳直接癱坐在地上大喘氣。

　　姜巧巧太可怕了。

　　劉大壯握着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那兩隻被砍掉腦袋的公雞。

　　憤怒和恐懼在胸膛中交織，他讨厭姜巧巧，卻更讨厭非要去找事的母親。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淡淡的看着坐在院子裡的劉婆婆。

　　“娘，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為什麼要去偷别人家的雞？”

　　劉婆婆慌忙避開視線，“我……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明明有肉吃，卻連一塊都不給我們吃……”

　　說着說着，注意到劉大壯的神情，她低着頭悄悄閉嘴。

　　“是你饞肉了還是孩子饞肉了？”劉大壯怒神道，“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你自己饞肉可以自己要，為什麼要慫恿孩子去？”

　　劉大壯将攻擊腦袋丢到她身上，“你鬧成這樣，看着她登堂入室，在我面前侮辱人你才滿意是嗎？”

　　“娘，你若是下次還給我惹麻煩，這個家就再也容不下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外面的窯洞裡住着吧，我們分家。”

　　劉婆婆猛然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劉大壯。

　　她做這些到底是為了誰？

　　去要肉也是看劉大壯最近瘦得厲害，想給他補一補。

　　而且，她這一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

　　大壯的父親去世得早，她一直很偏向大壯，因為大壯踏實肯幹事。

　　前些年經曆了大旱，他們一家人快要餓死了，偷雞摸狗的事她沒少幹。

　　那個時候，她在外面搶到偷到好吃的，都會第一個給大壯吃。

　　她覺得大壯是個乖孩子，最孝順最懂事，是最靠得住的。

　　她還指望着大壯給她養老送終呢。

　　可是現在，大壯竟然說要跟她分家？

　　“大壯……”劉婆婆臉上滑下兩行清淚，在清冷的月色中無比凄楚可憐。

　　她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大壯要跟我分家？”

　　“我這都是為了誰？要不是我愛占便宜養活你們，你會長這麼大嗎？”

　　“你竟然要跟我分家？你這住得用的哪個不是我費勁功夫換來的，你怎麼跟我分？你是我生下來的，難道要回到我肚子裡去不成？”

　　劉大壯擡腳将公雞的身子踢出去，沖着她低吼道，“可我現在不需要你去偷雞摸狗，我警告過你了，你要是再不聽，你就滾得遠遠的，愛死哪去死哪去。”

　　說完，他轉身回屋，将門摔得震天響。

　　屋裡的陳鳳躲在角落裡，不讓劉大壯看到，免得他趁機鬧事。

　　劉大壯脫掉鞋子，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丢了一句，“睡覺！”

　　便轉過身對着窗戶，背對着陳鳳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陳鳳才松了口氣。

　　聽到老太婆在院子裡哭，她翻了個白眼。

　　主屋裡，跟劉婆婆睡的三個孩子，隻是趴在窗戶跟前看着院子裡的阿奶。

　　沒有一個出門去叫她進屋，也沒有人說話。

　　劉婆婆哭得很難過，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真不值得，孩子不體諒她，孫子也白疼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公雞，都是她親手喂養的。

　　等哭夠了，她抹了把眼淚，起身将兩隻雞抓到廚房去，燒了一鍋開水準備燙了。

　　既然都死了，這雞是她的，她要吃！

　　*

　　夜裡下了雨，次日天亮後，空氣十分清新，能聞到泥土的芬芳。

　　混合着各種雜草的清香味，姜巧巧狠狠地呼吸了兩口。

　　也就這空氣是無污染無公害的，她特别喜歡。

　　下過雨會有蘑菇，她想着等太陽高一點，将露珠兒曬幹了就去林子裡撿蘑菇。

　　姜巧巧起來之後，想到炕上的單子該換了，便連着炕上的羊毛氈跟席子揭開，将炕徹徹底底地打掃一遍。

　　大寶已經在燒水了，待會兒撒一些面糊進去，就着昨天烙的發面雜糧餅子進去，味道很好。

　　相比莊子上的大多數人，這已經是特别豐盛的早飯了。

　　就在她将羊毛氈挂在院子裡的鐵絲上，用長棍敲打上面的塵土時，二寶從外面進來。

　　他時不時地往後看一眼，好像在害怕什麼。

　　“二寶怎麼了？”

　　二寶擡頭，跑到姜巧巧跟前，“娘，有人用土疙瘩扔我。”

　　“我還看到月月老遠沖我吐唾沫，我又沒惹她。”

　　想到昨晚上的事，姜巧巧眸光一暗。

　　“是我惹了她，昨晚上你阿奶偷咱們的雞，被我發現了，然後我去他們家将他們的兩隻公雞給砍了。”

　　二寶驚呼，“那可是阿奶的寶貝，她都不讓劉耀碰一下的。”

　　姜巧巧故作遺憾，“那怎麼辦，已經被我給殺了。”

　　“娘好厲害，大伯沒有打你嗎？”二寶歪着腦袋，“我怎麼不知道？”

　　大寶從廚房裡出來，緊張地說道，“娘，那兩隻公雞真的死了嗎？”

　　姜巧巧在空氣中嗅了嗅，“聞到了嗎，是肉香味，而且還是雞肉，他們已經在煮肉吃了。”

　　“可是，大伯很記仇的，你不怕他報複嗎？”說到這兒，大寶的手指發着顫，“那兩隻公雞以前總跑到大路上，有一次它要啄我，被我踢了一腳，大伯跑下來踹了我好幾腳。”

　　姜巧巧面色發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冬天，”大寶低下頭，“那時我不敢跟娘說。”

　　是啊，那個時候的姜巧巧對幾個孩子沒有耐心，隻想着不餓死他們就行。

　　她自己戰戰兢兢，在夾縫中求生，劉大壯一家老小都能欺負她。

　　姜巧巧伸出雙臂，“大寶，過來抱抱。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說，我肯定會替你們算賬的。”

　　大寶遲疑了一下，随即撲到姜巧巧懷裡，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想到昨晚的事，姜巧巧十分糟心。

　　去人家院子裡撒潑，也并非她所願。

　　但劉婆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她的底線，她為了殺一儆百，隻能那樣做。

　　大寶他們跟劉耀兄妹幾個，原本是很親很親的堂兄妹。

　　可惜，他們現在卻跟仇人差不多。

　　可姜巧巧不後悔那麼做。

　　劉大壯要報仇，她等着就是。

　　這些日子，看到劉大壯恢複如初，出出進進地幹農活，姜巧巧心裡很不踏實。

　　這樣想着，她撿蘑菇都不想去撿了。

　　“娘，我們一起去吧，聽說山上的蘑菇很香，我們之前都不敢去撿，怕被别的孩子打。”

　　大寶的話，讓姜巧巧瞬間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