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家團聚
陸沅在準備妥當後,即可動身去了冷宮。
這一回,陸昭言說什麼也讓他把寂風給帶上了。
郁子川亦在随行的行列。
“少爺,屬下先下去。”
寂風站在枯井外說。
陸沅道:“我先下,看看在我們之前有沒人進去過。”
寂風想了想,退到了一旁。
幾人帶了捆繩,以防落地觸碰機關。
寂風拽着繩子,将陸沅一點點放下枯井。
陸沅舉着火折子,在靠近井底的位置見到勾到了一根不易察覺的蠶絲。
這是辰龍給下的記号。
未被破壞,說明沒被晉王與胡烈的爪牙捷足先登。
“行了,下來吧。”
陸沅說罷,松開了繩索。
伴随着一陣轟隆的轉動聲,陸沅消失在了井底。
寂風與郁子川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躍下了枯井。
等跌進密道之後,三人才發現冷宮的密道長到超乎想象。
幾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中前行,寂風打頭陣,郁子川斷後。
“少爺,咱們怕是已經走出皇宮了。”
寂風說。
陸沅嗯了一聲:“這地下怕是有一座地宮。”
寂風陷入沉思。
陸沅問道:“你跟了我皇祖父這麼久,沒聽說過這個密道?”
寂風答道:“沒有。”
“你爹也不知道。”
郁子川開口。
陸沅:“話這麼密,鹽吃多了?”
閑的!
郁子川認真想了想:“今日小廚房确實把鹽放多了。”
又走了一段,寂風的步子頓住。
“少爺,到了岔路口,一共三條路,走哪條?”
“中間。”
“是。”
寂風繼續在前開路。
猶豫片刻,他問道,“少爺知道地宮的路?”
陸沅:“瞎猜的。”
寂風:“……”
幾人又如此這般經過了七個岔道口,陸沅永遠隻走中間那條。
寂風幾番欲言又止:“少爺,這會否太草……”
陸沅:“到了。”
“率了。”
寂風默默把最後一個字說完。
一座古樸沉寂的宮殿撞入了他的眼簾。
宮殿的大門上鑲嵌了足足上百顆夜明珠,如月輝般照耀着此處。
兩座石獅威風凜凜地張着獸口。
左側的那隻銜着一顆幾乎有碗口大的夜明珠。
“這隻為何沒有?”
郁子川指着右側的石獅子,露出了苦大仇深之色。
陸沅二話不說把那顆夜明珠摳了下來。
寂風古怪地看了看二人。
陸沅将夜明珠抛給寂風:“走了。”
寂風看着手裡的夜明珠,眼角抽了抽。
郁子川:“第一顆去哪兒了?”
陸沅不假思索地說道:“老頭兒摳走了。”
寂風:“還真是……親外孫。”
意外發生在進入地宮之後。
他們不慎碰到了一處機關,郁子川與寂風不見了。
陸沅沒有停留,拾起地上的夜明珠繼續前行。
剛走沒多久,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陸沅一腳踏上牆壁,淩空避過一擊。
而他剛落地,對方的劍氣便尾随而至。
陸沅道:“夠了,是我。”
“知道是你。”
辰龍的重劍架在了陸沅的脖子上。
陸沅呵呵道:“謀殺親妹夫啊?”
他說着,往辰龍身後望去,“看熱鬧就光明正大地看,鬼鬼祟祟的,想趁機逃走?”
陸骐被說中心思,不甘地自盤龍柱後走了出來。
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頗有些像荒廢的廟堂,空無一物。
辰龍收了劍,冷冷地看向陸骐。
陸骐忙道:“我不逃了還不行嗎?”
辰龍收了劍。
陸骐質問陸沅道:“你怎麼也來了?你可知這裡是出不去的?你們究竟為何這麼做?”
陸沅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辰龍:“他沒告訴你?”
陸骐嘀咕道:“你指望這個大冰塊告訴我什麼東西?殺人用哪一招麼?”
陸沅啧了一聲,看來這小子被辰龍折磨得不輕啊。
陸骐捂住肚子:“你來的路上見到恭房沒?”
“哦,那邊。”
陸沅往回指了指。
陸骐對辰龍道:“我出恭,不放心隻管跟來。”
辰龍沒跟。
小半刻鐘後,陸沅眉梢一挑:“逃了。”
辰龍臉色一沉。
陸骐的确是逃了。
他自從落入辰龍的手心,無時無刻不想逃走,隻可惜辰龍武功太高,他根本沒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今日陸沅的到來,讓辰龍端了幾分架子,這才給了他可乘之機。
他飛快地在地宮内穿梭。
然而他萬萬沒料到的是,就在他即将穿過一座架在幹涸水塘之上的獨木橋時,突然被一道黑影扼住脖頸,重重地摔進了塘底。
他的後背傳來劇痛,隻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男人的手依舊死死地掐住他的脖頸。
他戴着面具,呼吸怪異,一雙嗜血的眼睛不見絲毫活人的氣息。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陸骐試圖錯開他的手。
可不論他如何用力,依舊徒勞。
他額角的青筋暴跳,冷汗直冒。
漸漸的,他呼不上氣了,臉色變得青紫,嘴唇發烏。
難道……他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早知如此……還不如……
瀕死之際,一道可怖的劍氣,帶着劈山鎮海的氣息,狠狠地襲上了黑衣人的後心。
黑衣人徒手去接劍氣。
陸骐眸光一怔。
這人怕不是瘋了!
劍氣震碎了黑衣人的衣袖,露出了布滿刺青的粗壯臂膀。
黑衣人的身子震了震,松開了陸骐。
陸沅縱身一躍,将陸骐提溜到了拱橋之上。
陸骐得了呼吸,扶住拱橋,劇烈地嗆咳了起來。
陸沅對辰龍道:“我們先走了,這個藥人交給你。”
陸骐一口大氣沒喘上來,又被陸沅施展輕功提溜走了。
陸沅一直走到一座墓園才停下。
陸骐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陸沅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的一座座石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陸骐在閻王殿走了一遭,腦子都是木的。
他喘息着問道:“你方才說藥人?”
陸沅打量着一塊石碑,風輕雲淡地回答:“沒聽過?”
陸骐蹙眉:“聽聞藥王常以人試藥,久而久之,便有了一批百毒不侵、異于常人的高手。他們沒有人性,沒有記憶,也沒有疼痛,是殺人的惡魔。”
陸沅道:“差不多。”
陸骐不接地問道:“藥王谷的人為何要殺我?”
陸沅淡淡說道:“藥王谷的藥人是可以買的。”
陸骐頓了頓:“那麼,誰會買了藥王谷的藥人來殺我?”
陸沅走向下一個墓碑:“總之不是太子府。”
陸骐難得沒有反駁。
因為,如果要殺他,一個辰龍就夠了,犯不着如此大費周章。
可他在皇城,似乎也沒有别的仇家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問陸沅。
陸沅沖他招招手:“過來瞧瞧。”
他沒回答自己的問題,陸骐有些不滿,皺了皺眉後,到底是起身去了。
也正是這時,他終于意識到他們正身處一片墓地。
他不可思議的目光掃過一塊又一塊的墓碑:“這些……”
陸沅道:“好像是曆代為秦王府立過大功的陸氏族人。”
陸骐震驚道:“陸氏族人,這裡莫非是……”
陸沅點了點頭:“沒錯,是皇陵,真正的皇陵。”
西南秦王府是有一處安葬逝者的風水寶地的,梁帝開國後,立即将風水寶地修成了皇陵。
可誰能想到,那隻是個障眼法。
真正的皇陵竟然就在冷宮之下。
不,他們是走了許久才到此處的。
距離皇宮甚遠,隻是某處入口在冷宮。
“陸沅,我們出不去了。”
陸骐平靜地說。
陸沅好笑地看着他:“方才那股子逃亡的勁兒呢?你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這可是皇陵。”
陸骐說,“你有見過哪國的皇陵是能走出去的?除非,是有皇族——”
“睿王死了。”
陸沅說。
陸骐再次一驚。
陸沅漫不經心地說道:“睿王應當有資格葬入皇陵吧。”
陸骐嚴肅地問道:“你如實告訴我,皇城究竟發生了何事?!”
陸沅玩味兒地迎上他的視線:“你真想聽?”
陸骐捏緊了手指。
陸沅尋了個台階坐下:“皇祖父突然恢複記憶,在皇宮與我外公,也就是苗王大打出手,不慎跌下密道。你爹和你舅爺趁機封鎖了機關,趁機奪取江山。”
陸骐的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
陸沅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不驚訝,看來你也早猜到你爹的野心了。”
陸骐問道:“你們把我弄進地宮,就是為了讓我父王打開地宮的入口?”
陸沅道:““冷宮的枯井進不去棺材,所以皇陵應當還有個真正的入口,那裡應當已經被你父王和胡烈控制了,你猜的沒錯,你确實是餌。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一定會放你出去的。”
“既然睿王死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停棺下葬,超度誦經,等遷入皇陵不知是何時了,等不起。”
陸沅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歇息夠了沒?歇息夠了就動身。”
陸骐自嘲地說道:“他不會為了我打開皇陵入口的。”
陸沅笑了笑:“你很了解你那個薄情寡義的父王啊。沒了你,他隻是登基有阻礙,可倘若因此将陛下放出來,他必死無疑。兩權相害取其輕,對你放任不理是晉王最好的選擇。”
陸骐蹙眉:“那你還——”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可胡烈不這麼認為,胡烈會救你的。”
陸骐對這個舅爺爺了解不多,但印象中舅爺爺确實十分疼愛自己,對自己傾囊相授,毫無保留。
他古怪地問道:“他不怕皇祖父降罪于他?”
陸沅笑道:“怕。所以,他會派人潛入皇陵,殺了皇祖父,釜底抽薪。”
陸骐狠狠怔住。
談話間,一股熟悉的殺氣逼近。
赫然是那個險些要了陸骐性命的藥人又追了上來。
陸沅與陸骐不約而同朝兩旁退開。
陸骐狐疑地問道:“辰龍也沒殺死他嗎?辰龍不會已經——”
陸沅:“是個棘手的家夥,不過,我大舅哥命大,死不了。”
以他一路上的經驗來判斷,多半是二人在打鬥中觸動了地宮的機關,辰龍與他分開了。
陸沅與對方過起了招。
對方沒有兵器,一雙鐵掌便勝似神兵。
他一爪抓向陸沅的胸口。
陸沅及時推開,人未受傷,可背在身上的包袱被抓飛了。
黑衣人的殺招接踵而至。
陸沅不得不全力應對。
陸骐又逃了。
陸沅與黑衣人打得不可開交,但也不知聽到了什麼動靜,黑衣人突然扭頭就走。
陸沅猜,他是感受到了辰龍的氣息,又去追着辰龍打了。
陸沅撣了撣寬袖上的塵土,理了理微亂的衣襟。
一轉頭,見陸骐面無表情地杵在一塊墓碑後。
陸沅挑眉:“你沒走?”
陸骐将懷裡的包袱抛給陸沅:“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陸沅沒說他自己也能找到。
因為他打開包袱後,一眼看出包袱裡的東西沾滿了塵土草屑,不難想象它們四散了一地。
在随處是機關的地宮,把它們一一找齊是也很危險的一件事。
“謝了。”
陸沅将包袱重新背回了身上。
“你走吧。”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了一震罵罵咧咧的聲音。
“有沒有搞錯?怎麼又是我?孩子是你的,髒活累活是我的是吧?老子欠你的啊!你敢不敢把孩子放下,跟老子打一架!”
“外公?”
陸沅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
正要一拳頭呼向梁帝的苗王,宛若雷劈了似的,渾身一震,一個激靈回過頭。
“娘呃!活見鬼了!我怎麼見着我外孫了?我是不是餓得頭暈眼花了?”
梁帝早已虛弱不堪,抱着一個熟睡的孩子坐在巍峨的殿内之下,宛若彌留之際的帝王,正用最後的氣力回望着一生未盡的抱負。
苗王的拳頭軟綿綿地砸落下來。
他們帶着的幹糧不慎掉進了機關,他和老東西已好幾日滴米未進。
他是真的餓瘋了吧?
不止看見了外孫,還看見了大雞腿。
“喂。”
他躺在了地上,有氣無力地拉了拉梁帝的衣擺,“你聞到沒?”
梁帝沒有反應。
他垂着頭,僵硬的身體維持着保護孩子的姿勢。
孩子的呼吸淺淺。
而他,沒了氣息。
陸骐眼眶一紅,撲通跪下:“皇祖父——”
梁帝捏住他的嘴:“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