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翌日, 中秋節。

　　今天的太陽都好像要比平時圓一些，崽崽們準時起床鍛煉。

　　中午就有雞肉吃, 今天的早飯相對簡單點, 就紅薯粥配昨天剩下的鹹蛋肉餅。

　　這年頭沒有冰箱，昨天的豬肚面已經足夠豐盛，李玉鳳教 了蘇笑笑一個方法, 把鹹蛋肉餅放回鍋裡蒸十分鐘, 把細菌蒸死之後就不要再動它，等到第二天吃之前再蒸一次, 這種天氣保鮮一個晚上沒有問題。

　　今天早上拿出來果然一點都沒有變味, 甚至還更入味, 有時候也真的是不得不佩勞動人民的智慧。

　　蘇笑笑提議讓韓城帶着崽崽們上山去摸石螺。

　　“飯團不是總嚷嚷要上山摸石螺？
你平時很少陪孩子, 難得休息一天, 就當陪陪孩子們吧, 晚上賞月的時候吃上一盤炒螺也是不錯的。
”蘇笑笑說。

　　韓城看了看家裡的活：“要不我先把雞殺了？
”

　　蘇笑笑搖搖頭：“以前家裡的雞都是娘殺的，這個活你還是留給娘吧，她還要把大公雞尾巴上的毛拔下來給孩子們做毽子呢。
”

　　韓城捏了捏她的手：“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
我也難得陪你。
”

　　蘇笑笑上前解了韓城的袖扣, 幫他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這樣等下摸石螺的時候就不會弄濕：“我就不去了, 我有點害怕小溪, 蘇家村的小溪和田裡都有螞蟥, 我見了那個東西就犯杵，這邊不知道有沒有, 反正你看着點孩子們。
”

　　原主是很怕螞蟥的, 而蘇笑笑幾乎怕一切軟體動物, 蝸牛毛毛蟲都怕。

　　韓城說：“都是男孩子，不怕那個。
”

　　蘇笑笑：“那東西吸血, 傷口還很疼，我是擔心孩子們受傷，小豆包就不去了。
”

　　韓城帶着三個崽崽上山，小柱子和小寶沒什麼，這種活動他們以前經常去，但是小飯團開心壞了，這是他第一次上山，也是第一次摸石螺，他在後面偷偷跟小夥伴商量：“等下要是看到的鳥窩，我們就趁爸爸不注意的時候爬到樹上掏鳥蛋。
”

　　韓城回過頭掃了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的飯團一眼：“我都聽見了。
”

　　小飯團“嗷嗷”叫，趕緊躲到兩個小夥伴身後去，生怕爸爸揍他屁股。

　　說來也奇怪，韓城從來沒有動過孩子們一根指頭，飯團卻一直害怕爸爸動手揍他屁股。

　　大概是爸爸太有威嚴了吧。

　　韓城小時候也爬過樹，男孩子天生對這種有挑戰性的運動莫名的向往，而且還有逆反心理，就是你越是不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越好奇什麼，越想嘗試做什麼，這不是孩子乖不乖的問題，這好像就是男孩子的天性。

　　在教育孩子方面，韓城的大方向和蘇笑笑是一緻的，孩子必須謙虛好學，積極樂觀，懂得尊重每一個人等等。

　　而細節方面，拿爬樹為例子，蘇笑笑會覺得這是一項危險的運動，想從源頭開始杜絕，告訴孩子們不要去觸碰。

　　而韓城則覺得讓孩子在大人的正确引導下學會爬樹，才是将危險系數減到最低的最好方法，嘗試過就不會好奇，親身體會過就會知道危險在哪裡，從而知道怎麼避免。

　　遊泳也是一樣，男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對江河湖海也會有股天然的向往，尤其是這裡靠近海邊，所以明年夏天的時候，韓城還打算親自帶孩子們去海邊，教孩子們學會遊泳，敬畏海洋。

　　當到山上真的看到了鳥窩，韓城一個個指導孩子們怎麼正确地爬到樹上取鳥窩，怎麼下來，又怎麼避免危險，哪個是馬蜂窩，絕對不能碰任何馬蜂窩，蛇和蜈蚣也不能碰，因為那都是要人命的東西等等，并且說好了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秘密，不能讓家裡的女人們知道的時候，小男孩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們和爸爸/姑父/韓叔叔之間的感情又增進了不少，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男子漢之間可以有一點媽媽/姑姑/蘇阿姨也不用知道的秘密的。

　　事實上，蘇笑笑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讓韓城和孩子們增進一下感情。

　　這年頭破四舊，公開拜神會被舉報封建迷信，所以家家戶戶最多在自家院子裡偷偷地擺張小桌子，再擺上大公雞、糕點水果等等貢品，對着天地合十拜一拜，算是請了各路神仙來一起過節，燒香燒紙放鞭炮這些是不可以的。

　　李玉鳳幹活麻利，殺起雞來更是手起刀落。

　　雞血不能浪費，滴到溫水加一點鹽巴的淡鹽水裡拌勻，過一會就會自動凝固，而且還會特别嫩滑。

　　她小心翼翼地把公雞尾巴上最漂亮的毛拔下來放到一邊才把整隻雞處理幹淨，雞腸雞胗這些都是好東西，處理幹淨放到煮雞的水裡一并煮熟，都是十分美味的。

　　李玉鳳這時候才有點後悔不讓蘇笑笑買豆芽。

　　“雞湯裡灑一把豆芽，連青菜都不用煮，不僅湯鮮甜，還好吃。
”

　　蘇笑笑在教小豆包用小黑闆畫小雞仔，聽到李玉鳳的話就說：“要不我現在去買吧？
還早呢，應該還有的。
”

　　李玉鳳搖搖頭：“泡一點我帶來的黃花菜幹吧，那個也很好吃的。
”

　　蘇笑笑想了想：“那我再泡幾個香菇吧，那樣湯更香一點。
”

　　李玉鳳點點頭：“也行的。
”

　　雞出鍋，李玉鳳第一時間把雞放到小桌子上，雞頭對準正東向，再擺上一整盒月餅和一個柚子，還特地跑到門口看了看，保證沒有人會路過才拉着蘇笑笑去拜拜。

　　李玉鳳口中念念有詞，語速極快，蘇笑笑隐約聽到什麼“保佑我閨女明年生個大胖小子女婿身體健康孩子快高長大”之類的。

　　李玉鳳的表情非常的虔誠，不知道的真以為她在跟誰在聊天呢，看得蘇笑笑有點想笑，但又不敢笑。

　　連小豆包都被她拉着快速鞠個躬，然後就趕緊把東西搬回去，全程也不知道有沒有三分鐘。

　　李玉鳳撤東西的時候，蘇笑笑才看到裝雞的盤子裡居然還放了幾個菱角。

　　蘇笑笑拿起來看了看：“娘，這東西什麼時候買的呀？
”

　　李玉鳳把東西都放好了才說：“不知道你們這邊有沒有，我特地從家裡帶過來的，也不多，一人能吃上一兩個吧，中秋節總要吃上幾個的。
”

　　蘇笑笑開了一個來吃，粉粉糯糯還挺好吃的，她把另一半給小豆包。

　　小崽崽是媽媽給的什麼都好吃，看也不看直接往嘴巴裡塞。

　　李玉鳳砍了半隻雞，把雞腿一分為四，每個崽崽都有份。

　　蘇笑笑也把姜蔥蘸料準備好。

　　眼看已經正午，韓城準時帶着崽崽們回家。

　　“媽媽，爸爸特别厲害，我們摸了好多石螺，還有好多泥鳅，還有這個……這個……”聰明的小飯團突然卡殼。

　　“還有栗子。
”小柱子說，他上那麼多回山都沒發現有這個東西，結果韓叔叔帶着他們往深一點的山裡去，就看到了一棵野生栗子樹。

　　飯團點點頭：“對對對，栗子，爸爸好厲害，石頭一砸，栗子就跑出來了。
”

　　小寶也說：“姑父把上面的溪水一堵，我們把籃子放到下面，好多泥鳅都自己跑了進來。
”

　　崽崽們七嘴八舌說韓城多厲害多厲害，臉上都是崇拜，蘇笑笑彎着眼睛聽，韓城同志這一趟沒白去啊，收獲了這麼多小迷弟。

　　說來也神奇，三個崽崽愣是沒有一個把韓城教他們爬樹的事說漏嘴。

　　吃過午飯，孩子們活動活動又開始午睡。

　　韓城也進去眯一會，蘇笑笑躺了會，陪着他說會話，卻始終睡不着，便起床去看李玉鳳做衣服。

　　崽崽們午睡醒來的時候，李玉鳳已經把孩子們的衣服連紐扣都釘上了。

　　崽崽們排隊試新衣服，都十分高興。

　　天再冷一點的時候得往衣服裡面塞棉花，加上孩子們長得快，所以李玉鳳做得稍微大一點，還留了一截暗線，等孩子長大一點，暗線一放，到時候還能接着穿。

　　小寶不久前才得了姑姑的新衣服，沒想到還能有一件，他開心壞了，抱着衣服說要留到過年的時候再穿。

　　蘇家村和這邊的氣候差異不大，同屬于南方，冬天的時間不長，孩子們的确沒有合身的棉衣，都是拿大人穿爛的衣服改的，上面全是補丁，大寶也沒有，所以李玉鳳給大寶小寶一人做了一件，到時候把家裡舊棉衣裡的棉絮換過來就行了。

　　蘇笑笑是真的很佩服李玉鳳，這些都是當代勞動人民的生存智慧，哪怕缺衣少食，勤勞的人們總能找到應對的生存之道。

　　柱子卻哭了，他緊緊拽住新衣服垂下眼簾，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拿到新衣服，還是飯團的姥姥給做的，現在也是他的姥姥，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一家人呢？
所有人都把他當真正的家人看待，飯團有的東西都會有他的一份。

　　蘇笑笑注意到柱子的情緒，但她沒說什麼，見過太多人情冷暖的孩子總是很容易被别人的善意感動，不是什麼大事。

　　李玉鳳做完所有人的衣服，布還剩下不少呢。

　　“娘，這些棉布很舒服，短的這些你給韓城和我做兩條短褲，這些小塊的也可以給孩子們做成短褲，夏天的時候在家裡穿就很舒服，大的這塊你給自己做一件吧，棉衣也行，平時穿的也行，娘，我希望你也能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總想着對我們好，我們也會心疼你的。
”

　　李玉鳳是三從四德的好女人，家裡的好東西都是先緊着孩子和家裡的男人，蘇衛民需要去公社開會什麼的，家裡有布的時候李玉鳳都會優先給他做衣服。

　　飯團點點頭：“對的姥姥，我們都有新衣服就你沒有，我們也不會開心的。
”

　　柱子擡起頭，紅着眼睛說：“姥姥，你給自己做一件吧。
”

　　小寶也說：“奶奶，你的衣服都破的，你做一件新的給自己，過年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穿新衣服。
”

　　小豆包已經背上了姥姥給他的小雞仔小書包，他特别喜歡，背上就不願意放下，小家夥扯着布放到姥姥腿上：“腦腦，衣~~~”

　　李玉鳳眼眶濕潤，她擡手揩了揩：“好，我也給自己做一件。
”

　　崽崽總算都開心了起來。

　　下午是孩子們的學習時間，蘇笑笑布置完每個人的任務就去忙了，蘇笑笑把孩子帶得太好，韓城平時很少關注孩子們的學習進度，今天看到暗暗稱奇，小寶和柱子的字都寫得很工整，做起作業來下筆又準又快。

　　蘇笑笑說過飯團很聰明，三年學完小學的課程沒問題，但她覺得孩子最多跳兩級夠了，還是讓他有個快樂的童年和一起長大的童年夥伴。

　　蘇笑笑啟蒙飯團才沒多長時間，但他會的東西已經遠超過柱子和小寶。

　　而當韓城看到自己兩歲不到的兒子用他的小黑闆完整地畫出四隻小雞仔的時候，才是真正的震驚。

　　他到底生了兩個什麼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