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我沒錢
江忍沉默片刻,好半晌,他才别過頭去,語氣又輕又淡:“我沒錢。
”
所以不是不想你,也不是不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是他現在四個口袋加起來,身無分文。
窮得令人發指。
而且走了一路,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路,除了看他髒污的衣着,就是看他跛着的腿。
他又不是木頭心髒,哪能沒有半點感覺。
江忍自己倒不覺得有多沒臉,他是怕孟聽沒臉。
攀比之風所有學校都存在,他不希望她大學過得不快樂。
孟聽笑着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我有呢,你給的。
”
那張卡她一分錢都沒有動過,她知道江忍現在缺錢。
趕緊想還給他。
江忍不接:“傻不傻?
給了你就是你的。
有本事的男人不花女人的錢。
”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你要走了嗎?
操,他低罵了聲。
江忍拉起她:“好了,走吧。
”
“去哪裡?
”
很快孟聽就知道他們去哪裡了,他們學校外面有一家電玩城。
十月的傍晚,微風輕拂。
江忍牽着她往電玩城裡面走,畢竟是放學時間,這個點電玩城的人還挺多的,江忍眸光沉靜,也不上二樓,在一個老虎機前看了看。
“有沒有硬币,借我一個。
”
孟聽從衣兜裡找到一個一元的硬币給他。
他摸摸她頭發,也不坐下來,隻是微微彎着腰,把硬币投了進去。
叮鈴一聲響,孟聽偏頭去看他。
這年他眸色淡淡,雙手撐在遊戲機上,面色沉凝,修長的手拉動旁邊的杆。
遊戲機裡的光打在他臉上,讓他滿是灰塵的臉有了些特别的神采。
光在遊戲機上跳動流轉,然後停下來。
屏幕裡出現三個一模一樣的胖元寶。
機器吐出三個硬币。
江忍拿了一個還給她,自己再扔了一個進去。
燈光流轉後,他手裡又多了三個硬币。
然後他投了一把“大的”。
這次機器不停地吐,好幾個硬币掉下來。
周圍人忍不住探頭看過來,這哥們兒厲害啊!
孟聽沒見過玩這個,大眼睛裡好奇又懵懂。
江忍沒忍住彎了彎唇,他也不貪多,赢了十來個就走。
她眼睛裡帶着雀躍的星光。
江忍逗她:“覺得好玩?
”
其實那機子很坑,他年少被坑了不知道多少錢進去,才約莫知道了些玩那個的技巧。
然而再玩下去,也不能保證把把都赢。
孟聽點點頭,臉頰微紅:“嗯,你好厲害啊!
”
他眸中淡了幾分笑:“乖,以後有錢再帶你玩。
”
他們穿過胡同,就是一條小吃街,這個時間點剛好是飯點。
小餐館裡到處坐滿了b大的學生。
熱騰騰的蒸汽飄散在天空中,有種夕陽向晚的味道。
老闆用一口地道的b市口音熱情地招呼着大學生們。
十九、二十歲的少年少女們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他們走進一家馄饨店的時候,許多人都看了過來。
孟聽也看見了店裡面坐着的蔣蓉,蔣蓉原本在和新室友說說笑笑,看到孟聽和江忍的時候,瞪大眼睛看了過來。
孟聽不喜歡她,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隻有店外面還搭着桌子,江忍身上的錢,隻買得起兩碗馄饨。
老闆熱情笑着端上來:“同學們慢慢吃。
”
孟聽笑着道了謝。
她取出勺子,分了江忍一個,然後輕輕吹碗中馄饨湯上的熱氣。
霧氣有一瞬朦胧了她柔美的臉。
讓她黑色的睫羽都沾上了些水汽。
江忍低聲道:“抱歉。
”
“為什麼道歉?
”她擡起小臉,幹淨的瞳孔裡帶了笑和不解。
他看得心疼:“将就吃,嗯?
”
孟聽照顧宋歡歡忙了大半天,這時候早餓了。
她小口小口吃馄饨,安靜又乖巧。
江忍垂眸,他突然想起了曾經沒有在意過的東西。
他高二那年和賀俊明他們去職高外面那條街吃大排檔,沈羽晴非要跟着去,後來那女的眼裡流露出的嫌棄。
當時江忍不在意,可如今木桌對面的是孟聽。
他心裡幾乎壓不住的心疼和難受。
此時他全身就十二個硬币,隻能請給心愛的姑娘吃一碗六塊錢的馄饨。
孟聽看了他眼,十月的夕陽帶着幾分秋天的清冷。
她突然想起了剛在一起的那個早晨,江忍吃她吃剩的包子。
他說聽聽不要的都給他,還教她那樣不會不幹淨。
他又桀骜又驕傲,帶她來吃小馄饨,估計他自己心裡難受死了。
她看得心軟,用勺子舀了一個,輕輕吹涼,舉高了遞到他唇邊。
他低眸就看見了一雙帶着笑的眼。
江忍喉結動了動:“真要喂我?
”
“嗯呢。
”
他心裡低低罵了句,但還是張嘴吃了。
他不像她那樣一個馄饨要吃三口,一口就吃了。
江忍面色還算自然,等她把手縮回去,在旁邊給她拿新的勺子。
等他拿好,就看見她低頭在繼續吃。
江忍手中的新勺子,就愣愣地掉進了自己碗裡。
清脆的一聲響,馄饨湯汁濺出來。
老闆驚疑地看過來,生怕客人砸碎瓷碗。
江忍悶着聲,低頭吃得很快。
也不在意碗裡兩個瓷勺。
孟聽憋笑憋得不行。
但她怕他看見,隻好小臉埋着。
她也有些臉紅,長這麼大,第一次喂别人吃東西。
他用過的勺子她竟然也不覺得惡心。
孟聽似乎有些懂了江忍以前想教她的。
愛是交纏相依,永不嫌棄。
他們吃完飯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我帶你去逛逛學校吧?
”
“晚上沒課?
”
“沒有,大一的課比較少。
”
江忍答應了,晚上畢竟要比白天暗一點,真讓他走他也舍不得走。
于是孟聽牽着他逛校園。
每一所名牌大學往往都帶着厚重而深沉的底蘊,江忍以前就沒有過念大學的理想。
“能讀大學挺好的。
”
她眨眨眼睛,“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
“環境不錯,對着一群文化人,總比對着一群滿臉褶子的粗人好得多。
”他笑了,“看我做什麼,我說真的,能考上名牌大學的人很本事。
反正再讓我讀十年高中也考不起。
”
他說得坦誠,有社會閱曆了以後,他成熟了不少。
仿佛她初見認識的那個又非主流又拽的不是眼前這個男人。
夜晚也看不清什麼建築,操場空氣倒是好。
部分同學在跑步鍛煉身體。
孟聽來學校還沒幾周,以往自己一個人很少來逛操場,她來了才發現不對勁。
等她聽到奇怪的聲音的時候,江忍扳正她的臉。
操場微光下,他見她大眼睛水色幢幢,笑得有點兒壞:“好了,别回頭看。
人家情侶親嘴你也好奇,你好奇我教你啊。
”
孟聽羞惱道:“沒有好奇,你放開我呀江忍。
”
她後悔死了,晚上這裡這麼熱鬧的嗎?
他們旁邊就是樹和雙杠,比起熱鬧的操場,這裡确實更加僻靜,難怪是約會聖地。
說實話,江忍有些興奮。
他身體比較誠實,他更加發自内心覺得大學是個好地方。
好得不能再好。
“羞什麼?
外面看不見。
”
孟聽臉紅得滴血。
偏偏他還在繼續:“今天喂我吃東西,不嫌棄我口水了?
”
他講起這個就忍不住想笑,她去年看他吃剩下半個包子的時候那副認真可愛說口水好髒的言論,他還曆曆在目。
孟聽咬唇,不想回答他這種明知故問,還讓人想找個縫鑽進去的問題。
“也不嫌我身上沾了水泥髒是不是?
”他話題轉得快,“我對你挺好吧孟聽?
”
孟聽點點頭。
“不。
”他笑,“我他媽是對你太好了。
”
她擡眸去看他,什麼意思?
“你和我交往多久了,聽見人家親嘴聲還好奇。
說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
“沒有好奇!
”她快羞哭了,她就不該聽見那麼近的聲音下意識回頭想去看。
她下意識要後退,被江忍一把拉了回來。
“乖,我們來試一試,嗯?
”
他越哄她越覺得不好,孟聽一言不發就想跑。
江忍簡直快沒脾氣,可是他是個血氣方剛正常男人。
以前親一親她都是淺嘗辄止,畢竟這姑娘連他口水都嫌棄,他再不要臉也不敢逼她。
可她今天主動喂他吃東西,也就不能怪他有想法。
孟聽臉通紅:“不好,放開。
我不要試這……”
下一秒她聲音被他吞進肚子裡。
身後是粗糙的樹幹,他來強的!
他竟然來強的!
孟聽快哭了,而且他那樣……
别人親吻會這麼用力?
她覺得薄薄的夏裝靠着樹幹,她後背估計都被粗糙的樹幹硌出了紅印子。
她被迫仰着纖長的脖子,他幾乎壓在她身上。
體溫燙得她想躲。
她幾乎感受到了一個男人所有的渴望和惡意。
親完了她幾乎腿是軟的,腦海裡有一瞬的空白。
他喘着粗氣,心跳聲大得她想忽略都難。
江忍扶着她的腰,離她身體遠了點,不讓她感受自己的異樣,沒忍住笑得胸腔發顫。
孟聽羞赧又生氣:“你還笑……”
“嗯,不笑不笑。
”
這個變态還強硬喂她他的口水,她快委屈死了。
手背去擦自己嘴唇。
江忍握住她手:“不是不嫌棄了麼?
”
那能一樣麼!
她看着既可憐又三觀破碎,五雷轟頂一樣。
江忍愛死了她這個樣子。
孟聽說:“你不是要回去麼,快回去吧。
”
現在趕他走了?
江忍眼裡帶着笑意,玩笑道:“不走了,不想走了。
”想死在這個溫柔鄉裡。
孟聽耳尖都是紅的,她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後背:“不許湊過來,你一身汗,臭死了。
”
罵人都嬌滴滴的。
江忍笑得不行:“男人味懂不懂?
”
夏天帶着淺淺的汗味,他畢竟忙了一天,衣服都沒換就往b市趕。
他又沒有别的體味,現在就算嫌棄他他也不走。
江忍倒是想再來一下,可她明顯受不了這麼野的親吻,小臉紅透。
江忍牽着她在操場上走了兩圈,主要是為了自己冷靜。
他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感官和她的這麼不一樣,他覺得爽得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可是她可憐巴巴的模樣都快被欺負哭了。
孟聽在自己腦袋上拿下一片樹葉子的時候,想起剛才那棵樹,簡直想扔他臉上。
她忍住羞恥,想看看後背成什麼樣了。
還想揉揉胸。
可她隻能繃着小臉,裝作若無其事和他一起走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掩蓋了他腿的殘缺,他挺直脊背,身高颀長,夜色下棱角分明的臉俊朗。
到底還是得把她送回宿舍。
江忍看着她走,笑着揉揉她頭發。
孟聽給他揮揮手告别以後,他臉上的笑才淡了下來。
他沒有想過放棄房地産那邊,今晚隻給得起她一碗六塊錢的馄饨,已經讓男人的心晦澀又低沉。
江忍踏上了b市的街道,這個繁華的都市他從小就在這裡長大,此刻他煩躁得想抽一支煙,可他已經戒煙很久了。
離工程結束最短也還有一年半,四百多個日日夜夜。
他不蠢,他白天已經看到了馄饨店裡那個女生對着孟聽投過來驚詫又不屑的眼神。
那眼神譏诮嘲諷,誰都讀的懂――這就是系花看上的男人?
他忍不住踹了一腳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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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聽回到寝室以後,兩個女孩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宋歡歡是最不可置信的,她食物中毒都沒有這麼激動,可是此刻看到江忍跑到校醫院和孟聽擁抱那一幕,讓她着實吓得不清。
“聽聽,今天下午那個男的,真是你男朋友啊?
”
孟聽洗漱完出來,聞言點點頭。
她剛剛看了,後背有些紅,還好沒擦傷。
宋歡歡不想相信,可是孟聽唇色很紅,還有點腫。
總不可能自己咬的,她生無可戀倒在床上。
米蕾沒有見到江忍,倒是比她情況好些,笑着問:“他是哪個大學的?
怎麼之前沒見來看你。
”
“他在h市,工作很忙。
”
“多大啊?
”
孟聽說:“十九。
”
寝室有片刻沉默,十九歲,在h市工作。
那麼就沒有在念書了。
宋歡歡捂住被子,想起今天看到少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