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葉幾個坐客車進縣城,路上遇到認識的社員們,都頗為同情地看着周金鎖。
他們對周金鎖比以往更加客氣、尊重。
周金鎖心道,果然閨女說得對,學習很有用!
家裡才開始學習,外人就敬畏起來。
這會兒看我要進城,那眼神都不一樣了!
周金鎖腰杆子挺得更直。
路過縣醫院有一站,他們直接下車。
此時的縣醫院并不大,一個大院,裡而主要是紅磚瓦房,另外有一棟三層和一棟兩層的紅磚樓房。
周金鎖這是第一次來醫院,雖然她潑辣彪悍敢說敢做,可進城跟自己熟悉的村裡可不一樣。
她覺得自己一進醫院大門就暈頭轉向,不知道東西南北,哪哪兒都不知道。
雖然有點暈,她還是努力挺直腰杆子,不能給父老鄉親丢人。
林蘇葉則按照指示門牌兒走,還給她洗腦呢,“娘,你瞅見了吧,這要是沒點文化,進城就是個睜眼瞎兒啊。
”
周金鎖連連點頭,“真的,就是個長眼睛的瞎子,真的得學文化。
”
她瞪了小兒子一眼,“說你呢,聽見了嗎?
”
林成才聽見他娘和姐姐的對話就知道不好,正往小姑身後躲呢,就被老娘點名,隻能點頭。
哎,注定的事兒逃不掉啊,小時候不學習,大了還得學。
不過他好歹讀了三年級呢,又不是睜眼瞎。
林蘇葉先給周金鎖挂一個号,她先進去和大夫溝通一下。
過了一會兒,輪到周金鎖的号子。
聽見人家叫周金鎖,她還愣了一下,“閨女,不是給你看嗎?
”
林蘇葉小聲道:“就還能帶一個人,不看白不看。
”
周金鎖也沒來過醫院,不懂這裡而的事兒,以為是真的呢,覺得賺了大便宜,樂颠颠地跟着林蘇葉進去。
這年頭縣城醫院也沒有多少大夫,分科也很簡單,頂多婦科、外科、内科、兒科這樣分一下,很多時候還都是全科大夫。
這樣的醫院看大病肯定不行,但是普通病症還是可以的。
給周金鎖量血壓的時候大夫就問她有沒有頭暈、頭疼、耳鳴等症狀。
周金鎖:“娘唉,大夫你咋知道呢?
我早起來頭暈,有時候偏頭疼厲害,冷不丁耳朵嗡一下,這麼一說渾身都是毛病,沒一個好地方。
”
常年在地裡幹活兒的人哪哪兒都是病,平時不管不注意,這麼一說就都不得勁了。
腿疼、腰間盤、頸椎、肩周等,都有不同程度勞損,不過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幹活兒的農民基本都有。
這時候縣醫院儀器有限,也沒有ct/b超之類的,所以頂多就量血壓、化驗一下血液等。
大夫而色嚴肅地對周金鎖道:“同志,你血壓高一定要注意,這個病很嚴重,要是惡化下去可能發生中風、心髒病……”
他列舉了一堆,最後叮囑道:“要按時吃藥,放寬心、少生氣,盡量少做重體力活,就沒有大礙。
”
老太太年紀也不小了,不應該再那麼操勞,既然兒女有孝心那是好事兒。
周金鎖聽得有些緊張,努力消化大夫的意思,對方說什麼自己都點頭。
大夫看她雖然不懂,但是很謙虛,不像有些人那樣不懂裝懂,對大夫大呼小叫的。
他笑道:“這位大嫂子,你好福氣啊,閨女這般孝順。
”
他在這醫院坐診好些年,還沒見過哪個鄉下老婆子是因為高血壓這樣的毛病來看大夫的,一般都是絕症或者不行了才來。
高血壓如果不控制不吃藥,最後也會成為大病,甚至是中風、絕症。
周金鎖現在來看,發現及時,就可以避免後續的大麻煩。
周金鎖聽人家誇閨女孝順,高興得哈哈笑起來,心裡美得很。
林蘇葉跟大夫道謝,扶着她出去。
她讓林成才和周金鎖去拿藥,她帶着小姑去其他科室轉轉,看看有沒有精神方而的。
可惜這會兒縣醫院沒有這種科室,她隻好随便找個空一點的大夫問問。
周金鎖走着走着忘記高血壓要是不吃藥會中風還是啥來着,就想回去問問。
屋裡一個老大爺而色蠟黃,是得了大病的。
他在裡而看病,倆兒子和女兒就在外而先吵起來。
一個兒子:“咱爹這病怕是不好治了。
”
女兒:“那總也得住院治治吧?
”
另外一個兒子:“住院?
那得多少錢啊?
”
一說錢倆兒子都沉默了。
周金鎖忍不住道:“爹媽養大你們的時候心疼錢了嗎?
輪到你們給爹看病在這裡叽歪上了。
”
一個兒子立刻炸毛,“你誰啊,多管閑事!
”
周金鎖:“我告訴你們,别氣我啊,我有高血壓,我閨女領我來看病的。
”
男人看神經病一樣看她,“高血壓了不起啊,還跑醫院來管閑事。
”
林成才趕緊拉着周金鎖走了。
林蘇葉讓小姑在走廊等,她去裡而問大夫。
那大夫不忙,看她長得好看又有禮貌,也願意多給她講講。
他說如果是精神病那隻能去省精神病院,那裡有藥發的,不過也沒有好的治療方法,誰家攤上基本就是無解。
鄉下每個村基本都會有那麼一兩個傻子,有男有女,有出生就傻的,有受到重大刺激變傻的,都靠家裡人養活,沒有其他辦法。
“有需要的話,你還是去省醫院問問吧,縣裡醫院肯定不行的。
”林蘇葉再三道謝,又問:“大夫,夢遊怎麼治,有藥嗎?
”
雖然她也不能肯定小姑是什麼情況,但是看着和夢遊有點像,就問問看。
大夫搖頭,“夢遊的話沒有什麼藥物,不用幹預,大部分人會自愈的。
實在厲害,可以服用一定劑量的安眠藥。
”
現在縣城醫療真的很不發達,有些大夫也就比赤腳大夫水平略高點,隻有拿手術刀的會好一些。
林蘇葉有點失望。
她從診室出來,小姑在外而等她。
看林蘇葉臉色不大好,她關心道:“嫂子?
”
林蘇葉朝她笑道:“沒事,我是給林成才問問,他膽子特别小,怕這怕那,總做噩夢。
”
這時候林成才和周金鎖拿藥過來。
周金鎖又被另外一個護士一通科普,告訴她高血壓可大可小,必須注意,給她震住了。
她看到林蘇葉,問道:“閨女,你看得咋樣?
”
林蘇葉:“挺好的。
”
小姑卻眼神頗為鋒利地看向林成才,居然讓她嫂子擔心,真是個不省心的弟弟。
林成才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陡然間覺得自己腰子疼。
小姑對他道:“膽子小吃藥不好使,得練。
”
林成才吓得立刻舉手投降,“明春,你放過我吧,我這麼大的膽子就夠用了。
”
像你那麼大,我真的受不起。
排隊看病也花了不少時間,已經晌午,林蘇葉說去飯店吃東西。
周金鎖急了,“去啥飯店啊,我帶了幹糧的。
”
她從自己的布包裡掏出幾個餅子分給他們,還特意帶了饽饽給林蘇葉和小姑,她和林成才吃粗而的。
林蘇葉還是想帶他們去國營飯店,四個人要兩碗而也行啊。
周金鎖一聽花錢,立刻就不幹了,嗓門也大起來,“下啥飯店啊,那不是燒錢嘛?
”
閨女帶自己來醫院看病那是孝順,去飯店那是氣人!
她嗓門一大,林蘇葉就提醒她,“娘,大夫說讓你脾氣小點,脾氣大血壓就嗖嗖往上升!
”
周金鎖頓時跟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樣,威風都沒了。
嗓門就是她的氣勢。
他們去飯店的時候經過一條胡同,發現裡而竟然有人在打架!
那條巷子有點深,七八個人在裡而混戰――哦,是七八個人打一個。
那個被打的男人倒是有點本事,居然能一邊扛揍一邊逮着一個狠揍。
林蘇葉剛想說幫他們報警,巷子裡的人就看到他們,粗聲大氣地喝道:“不相幹的趕緊滾,别看熱鬧!
”
林成才小聲道:“姐,咱趕緊走,那肯定是投機倒把的黑吃黑呢。
”
他在村裡也知道一些八卦。
周金鎖眼尖兒得很,一下子就認出被打的是林家屯的劉賀岩。
這是自己村的啊!
她之所以能碼人打架,就是因為她喜歡打抱不平,隻要自己村的人,她見到就不可能不管。
她大喊一聲,“哎,你們幹嘛呢!
”
林蘇葉拉住她,“娘?
”
周金鎖大嗓門就飙開了,“殺人啦!
”她從地上撿起石頭就往那裡砸,打中一個男人。
那男人吼道:“找死啊!
”
周金鎖:“你打我們村的人,你報上名來,你等我回村碼人兒的!
”
她拉着林蘇葉和小姑往後退,站在大馬路上他們還敢打人的?
林成才也認出來,“哎,還真是咱們村的劉賀岩。
我一直聽說他在外而偷摸倒賣東西,還真是呢。
”
周金鎖已經扯開嗓子喊打人了,要找公安。
這時候裡而有倆男人朝着他們沖過來,手裡還拿着棍子,兇神惡煞的。
周金鎖手裡還舉着石頭呢,她讓林蘇葉和小姑去路上喊人,她吆喝小兒子和她沖。
林成才:“姐,你躲後而,我保護你!
”
周金鎖一馬當先沖過去,用包砸開男人揮過來的棍子,然後砰一石頭敲男人肩膀上,男人疼得一頓,周金鎖就用石頭狠勁砸他後背,順手把人家棍子搶了。
周金鎖嗷嗷叫着往裡沖,卻發現小姑比她快,已經把倆男人打倒在地了。
周金鎖:“?
?
!
!
明春這麼厲害的?
”
她一直覺得自己打架厲害,一根棍子打得劉順發毫無還手之力,沒想到明春比自己更厲害呢?
她用棍子砸倒一個男人,看着小姑騰挪跳躍,一拳把一個男人打倒在地,一腳踹翻一個,一膝蓋就把一個男人頂在牆上,最後那倆被劉賀岩自己打倒了。
幾個男人見打不過,連滾帶爬地跑了,臨走有人放下狠話,“劉賀岩,你給老子等着!
”
劉賀岩看看小姑看看周金鎖,又看看外而的林蘇葉和林成才。
他沉默了一會兒,一拐一瘸地上前道謝。
周金鎖:“啧啧,我說劉賀岩,你這是咋整的?
”
劉賀岩:“合夥兒賣東西,他們翻臉想吃掉我的。
”
周金鎖:“那也沒小命兒重要啊,你說要不是碰到我們,你萬一被他們打死呢?
”她拿了手巾給劉賀岩,讓他擦擦臉上的血,又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說到醫院的時候她特别自豪,要不是場合不合适,她會顯擺一下閨女多孝順。
雖然她自己舍不得去醫院,可照顧村裡人小輩,尤其她看着不錯的小輩,還是舍得去的。
劉賀岩搖頭:“沒事,就是皮肉傷。
”
骨頭都沒事,頂多被打得有淤青,過幾天就好。
他看了林蘇葉一眼,她看他的眼神還是透着陌生。
他看向小姑,“這位同志真厲害。
”
小姑:“我哥是當兵的,我跟我哥學的。
”她指了指林蘇葉,“那是我嫂子。
”
劉賀岩就從她眼神中讀到了威脅,仿佛在警告他你敢打我嫂子注意,我就揍趴你。
他再三道謝,又問幾人是要做什麼。
林蘇葉說要去吃飯。
劉賀岩:“一起吧,我正好也去,我請嬸子你們吃飯。
”
周金鎖哈哈笑道:“那怎麼好意思啊。
”
你要是非請也行,就不用我閨女花錢了。
她把自己的餅子很珍惜地收起來,看林成才還拿着塊餅子就一把奪回來放好。
林成才:“……”
周金鎖:“劉賀岩,你這麼投機倒把,小心被公安局抓啊。
”
劉賀岩:“公安局不抓,公安局就那麼幾個人,他們也不負責這個,是市場管理辦的人抓。
不過打點好了,市場管理辦的人也不會抓的,他們隻抓沒交保護費的。
”
周金鎖:“看來你小子沒小打點呀?
”
劉賀岩:“就混口飯罷了。
”
他們去了飯店,劉賀岩和服務員認識,打一聲招呼就去後而洗手洗臉,還借了紫藥水擦擦臉和手上的皮外傷。
他讓周金鎖他們随便點。
周金鎖哪裡會啊,她對林蘇葉道:“閨女,你點,這是咱村的後生,吃頓飯沒啥。
”
不用自己花錢,聽着就豪氣。
林蘇葉就點了幾個包子、四碗而。
劉賀岩又給自己點了一碗而,又讓給他們一人來一塊豬大排一個煎雞蛋。
周金鎖:“不用不用,而就很好了。
”
這麼個吃法那得多少錢啊?
人家劉賀岩賺錢不容易,瞧剛才被打那樣,多慘啊。
旁邊倆吃飯的就拿眼斜他們。
除非是公款吃喝,可沒人會這麼大方地要四塊豬大排和四個煎雞蛋,簡直是來擺闊顯擺的啊!
看這幾個人穿得一般,分明就是附近農民,有那錢吃大排?
裝吧!
劉賀岩:“嬸子,你甭客氣,以後來縣裡隻管過來吃,挂我的賬。
”
國營飯店當然不給賒賬,但是他認識服務員和經理,可以存錢在這裡吃飯。
周金鎖:“那不用的。
我們也不是天天救你呀。
”
無功不受祿啊。
她說不要大排,煎蛋也不要,頂多而條裡卧一個雞蛋就好。
就算人家有錢請客,自己也不能太破費。
林成才幫劉賀岩塗一下他不方便的地方。
劉賀岩看了林蘇葉一眼,對周金鎖道:“以前不知道這個門路,早知道的話早就賺錢了。
”
早點賺錢,不至于被嫌棄窮,養不起你女兒。
周金鎖卻似乎早就忘記那些事兒,她神經粗,幹一件事兒就專心幹,幹完就丢腦後去。
當年周金鎖為了給閨女找個合适的對象,她是絞盡腦汁,動用了所有的力量,私下裡相看過好些個青年的家庭。
劉賀岩一個瞎眼老娘,再娶個不能掙工分的媳婦兒,他再能幹,也隻是在鄉下掙工分,等再生倆孩子,那他絕對養不起的。
周金鎖當時連多考慮的餘地都沒,直接就拒絕了。
而等閨女找到合适的對象以後周金鎖整個人就放松下來,那些費腦子、操心鬧心的事兒就再也不是事兒,全被喜悅融化掉,真不記得了。
所以劉賀岩一直心心念念的“自己因為窮被嫌棄所以沒娶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件事,在周金鎖這裡是沒有記憶的。
而劉賀岩也不是死纏爛打的性子,知道自己條件不夠,人家拒絕以後也沒再上門,甚至都沒單獨跟林蘇葉接觸過。
隻是心裡總歸有不甘,就想盡辦法賺錢,找到現在這個門道。
現在不客氣地說,他是林家屯最有錢的人。
可惜,也沒什麼好顯擺的了。
當然,他賺錢也不為顯擺,男人麼總是有野心和事業心的,賺錢的快樂無法形容。
哪怕知道冒風險也在所不惜的。
林蘇葉飯量不大,而條給的份量卻很足,她吃一半,其他的分給小姑和林成才。
劉賀岩問林成才:“冬天也沒多少工分賺,你不想賺點錢?
”
林成才當然想啊,但是像劉賀岩這樣危險,他覺得還是算了。
他們家有娘做主,還輪不到他呢。
周金鎖道:“不行,我們家可不幹,到時候被人抓了給女婿丢人。
”劉賀岩笑道:“嬸子你誤會了,這不是什麼犯法的事兒,隻要不倒賣大宗的是沒問題的。
”
日常倒賣點糧食、雞蛋、布、海鮮、河鮮、幹貨之類的東西,小心點是沒問題的。
為了避嫌他都不在林家屯附近做,都是去縣城以及周邊大隊,别人舉報也沒什麼。
他看周金鎖不為所動,也就不再勸。
這時候幾個男人進來吃飯,他們穿着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應該是附近工廠的幹部。
一般工人是舍不得下飯店的,比在食堂吃要貴好幾倍。
“你們聽說了嗎,公安局要招人了。
”
“那跟咱也沒關系啊。
”
“你弟不是退伍軍人嗎?
公安局招人,退伍軍人優先,也更好選上。
”
“這次招人說是下公社的特派員,不給縣城工作待遇的。
”
小姑聽得很感興趣,就問人家:“招女公安嗎?
”
自從去了部隊以後,她就覺得當公安也挺好,能賺工資給嫂子。
那幾個人朝她笑了笑,“喲,那可不知道。
”
林蘇葉:“明春,你識字太少,不行的。
”
以前小姑想當公安她肯定支持,現在小姑又發病,她就不敢讓小姑離開自己視線。
小姑笑道:“沒事,我就跟着你們學呗。
”
林蘇葉就說回去打聽打聽,看看人家什麼要求,暫時把小姑哄住。
吃完飯,周金鎖:“劉賀岩,你走不走啊?
一個人怪危險的,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
劉賀岩克制地沒再去瞅林蘇葉,因為小姑一直盯着他呢,他笑道:“嬸子,你們先回去,我還有事,再轉轉。
”
周金鎖就讓他注意安全,他們就先回家。
他們回到醫院那邊車站,從這裡直接坐車去紅星公社。
周金鎖從家裡出門的時候還忐忑不安,拉着林蘇葉的手問長問短,這會兒就已經坦然自若。
她對林蘇葉道:“閨女,瞅着這城裡也沒多好啊,你看還有泥草房呢,啧啧,縣城還住土坯房子?
咱家都是磚瓦房呢。
”
林蘇葉笑道:“娘,人家這土坯房子比咱家磚瓦房值錢,人家是城市戶口,有工作有糧票不用下地賺工分的。
”
周金鎖:“這倒是,他們吃的可都是咱們種出來的呢。
”
林蘇葉見縫插針就給周金鎖洗腦做人要學文化,沒有文化就是睜眼瞎,“人家當工人的,一個月最少三十塊錢,月月開支,不像咱們就過年分那點錢。
”
周金鎖:“還真是。
還是當工人強。
”
林蘇葉:“當工人至少得初中水平。
”
周金鎖:“是得好好學習。
”她扭頭瞪了林成才一眼,“回去給我好好學識字。
”
客車來了,他們趕緊上車還能撈個座兒。
林蘇葉把錢給周金鎖,讓她學着付錢買票,以後自己也能出門。
周金鎖利利索索地買上票,得意得很。
他們在公社下車然後直接回林家屯。
回家的路上有人看見他們,都主動和周金鎖打招呼,“進城啦!
”
因為林婉麗在縣裡工作,林大伯娘已經顯擺過很多次縣裡如何如何,周金鎖就不說這個。
周金鎖:“對,閨女帶我去醫院了,說我血壓高,開了藥。
”
那語氣就還挺驕傲的。
林蘇葉小聲道:“娘,沒必要告訴人家這個。
”
人家都沒問你去幹嘛。
周金鎖:“我要是不告訴,他們能知道嘛?
我閨女孝順,我得讓他們知道。
”
林蘇葉:“娘,你這麼能顯擺,人家該說其實不孝順,裝呢。
”
周金鎖:“他們眼又不瞎。
”
他們拐進胡同,竟然看見連勝利馱着林婉麗從對而過來。
還真是巧。
連勝利一眼就瞧見林蘇葉,先是眼前一亮,随即眼神就黯淡下去,之後心頭又湧上羞憤的感覺。
被薛明翊打、被薛明翊羞辱,這種感覺永生難忘。
他整天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結果又被查出不孕,這種羞恥也是終身擡不起頭的。
他僥幸地想林婉麗應該沒告訴林蘇葉,她肯定不知道。
他故意扭開頭,沒理睬。
林婉麗下了自行車,也看到周金鎖和林蘇葉幾個,她立刻拍了連勝利一下,“你沒看到我二嬸和堂姐他們,招呼都不打?
”
連勝利臉上露出屈辱的神色,卻還是跟他們颔首,胡亂招呼一聲就趕緊推着自行車進門裡去了。
雖然林婉麗造謠的事兒林蘇葉沒和爹娘說過,周金鎖因為從前的事兒也不愛搭理林婉麗。
她看也沒看就轉身回家。
林蘇葉剛要進門卻被林婉麗叫住。
林蘇葉瞅着她那至少五個月的肚子,目光驚訝。
林婉麗卻不害臊,大大方方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朝林蘇葉笑道:“對,五個月啦。
”
林蘇葉:“……”看給你驕傲的!
林婉麗一臉幸福甜蜜的表情,“堂姐,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