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支書吓得一愣,忙擺手,“公安同志,誤會,誤會啊。
”
雖然顧孟昭家裡成分有問題,可楊支書自己對天保證,顧孟昭絕對不是壞分子。
這些年顧孟昭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隔三差五就做思想彙報,沒有問題啊。
突然說顧孟昭是壞分子,那自己這個支書就失察了啊。
他約摸着不是以前的事兒,估計是最近的啥事兒?
最近顧孟昭也沒啥事啊,頂多過年去探親了?
難道是探親惹事?
林蘇葉看了看會計,就央求他,“叔兒,你幫我大喇叭喊一聲薛公安呗,讓她趕緊過來。
”
倆公安對楊支書也不怎麼搭理,但是對自己系統的應該會友善點。
雖然不知道明春在哪裡巡視,但是大喇叭一吆喝,社員們聽見會告訴她的。
楊支書好說歹說,請兩位公安先坐,喝點茶水歇息一下,至于顧知青,他派人去找了。
“顧知青在我們公社負責照顧牲口,滿公社跑,得讓人去喊,公安同志放心,他跑不了啊,沒介紹信和口糧,他能去哪裡呢?
對吧。
”
過了一個小時,顧孟昭沒來,小姑帶着薛明流和荊玉蘭跑過來。
荊玉蘭在縣裡培訓的時候已經和薛明春、薛明流交上朋友。
她聽爹說薛明春把公社的混子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她就想回來跟着學學,恰好聽見人家送信說大楊灣大喇叭吆喝薛明春,她就跟着一起來了。
小姑到了跟前,看林蘇葉熱得一臉汗,急得眉頭都緊蹙着,她跑上前,“嫂子,咋了?
”
林蘇葉小聲跟她講,“那兩位公安要來抓顧知青,也沒說啥事,你們都是公安,好好說,打聽打聽。
”
小姑就進屋,對兩位公安招呼一聲,要查驗他們的證件和介紹信。
宋延輝不肯給,覺得她沒資格查驗自己,他們可是區公安局的,要查驗也等縣公安局的來。
小姑:“你們要是不給我看,我就說你們是冒牌兒貨!
”
邱公安已經把介紹信和逮捕令拿出來,正要給她看呢,卻被宋延輝擋回去。
宋延輝自從靠着家裡關系當上公安,就一直受人吹捧,去下面辦事,不管縣公安局還是革委會的人員,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可沒見過薛明春這樣的愣頭青,竟然大喇喇地檢查他,還說他冒牌兒貨。
豈有此理!
他冷了臉,“你哪個部分的?
”
小姑就把自己的工作本給他看,很小的一本,寫着她的身份,有縣公安局的公章。
宋延輝檢查了真僞,不甘心地把自己的給她看過。
荊玉蘭也過來,她道:“同志,你要是從我們轄區提人,你得說明情況。
”
她爹是大隊長,她耳濡目染,懂得自然比薛明春多。
宋延輝十分不情願,卻不得不說清楚,“顧孟昭寫反動詩歌,我們要抓他回去審問。
”
反動詩歌?
楊支書心道,不可能!
他比誰都了解顧孟昭,顧孟昭隔三差五就得跟他做思想彙報呢。
這時候有人把顧孟昭叫了過來。
他剛從地裡回來,挽着褲腳,身上沾滿麥草屑,他走到兩位公安前,神色鎮定,“我是顧孟昭。
”
宋延輝就拿出逮捕令。
顧孟昭蹙眉,不明白為什麼會逮捕自己這麼嚴重,就算父母有事,也隻是連累他不能抽工回城、舉薦大學、參軍等等,不會抓他。
楊支書急得問他,“顧知青,你寫什麼反動詩歌了?
”
顧孟昭搖頭:“我很少寫詩,更不會寫反動詩歌。
”
宋延輝冷冷道:“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
他拿出一片撕下來的報紙,展示在顧孟昭眼前,“你好好看看。
”
他指頭縫裡露出幾行字:英靈逝去,天地同悲,泣血錐心,萬民哀哉……
顧孟昭臉色一變,默然無聲。
宋延輝厲色道:“不狡辯了吧?
”
楊支書:“這……同志,這也沒什麼啊。
”
宋延輝冷厲地看着楊支書:“你這個老同志黨性有問題,是不是覺悟不行了?
”
楊支書十分不服氣,敢質疑我的黨性?
宋延輝讓邱公安拿人。
小姑立刻擋在顧孟昭身前,“你們沒說清楚。
”
就這麼幾句話,沒頭沒尾的,憑什麼抓人?
宋延輝大怒,手放在配木倉上,“怎麼你要拘捕嗎?
”
顧孟昭忙示意他不要激動,他對小姑道:“明春,沒事的。
”
他們都不懂,林蘇葉卻懂了,去年臘月初八的事兒,今年4月5日首都有悼念活動,有人不許就抓了不少人。
她示意楊支書去一邊說話,把自己猜測說給他聽,“廣播上約莫聽到過。
”
楊支書一怔,随即重重歎了口氣,寫悼念詩沒啥,你……好歹自己悼念,别拿出去發表啊。
這怕是有點棘手呢。
林蘇葉過去小聲問顧孟昭,“顧知青?
”
顧孟昭臉色蒼白,卻也沒多害怕,他歉疚道:“嫂子,對不住,讓你們擔心。
”
林蘇葉:“你這是什麼時候發表的啊?
”
在她的印象裡顧孟昭低調得很,雖然很有文化卻從不嘩衆取寵,更不會做出把悼念詩發表的舉動。
顧孟昭垂眼眼睫,緩緩道:“我沒有發表。
”
那天知青們聽到消息,都很悲痛,大家以酒祭奠一場。
他太過悲傷,半夜輾轉難眠,就爬起來寫了一首悼念詩。
寫完以後他想去竈間燒掉來完成祭奠,誰知道屋裡火柴沒了,他就埋在灰堆裡,尋思第二天早上做飯直接燒掉就好了。
沒想到卻在這裡看見。
那必然是曹志德了。
當時曹志德也捶胸頓足痛哭不止,隻是沒想到他轉眼就把自己的詩拿去發表,還裝作若無其事。
他倒是沒有憤怒,畢竟當時的悲傷是真的,悼念也是真的。
隻不過看宋延輝的架勢,不管誰發表,一定要抓他這個創作者。
林蘇葉也差不多能猜到:“是曹志德,對吧?
”
顧孟昭點點頭。
他朝林蘇葉笑道:“嫂子,不要為我擔心,我相信不會有事的。
”
頂多吃點苦頭罷了。
畢竟當初爸媽那麼大的事兒,他們也還在勞改而已,大不了他也去勞改。
宋延輝厲色地問道:“顧孟昭,我再确認一遍,這是你寫的吧!
”
顧孟昭點點頭,“是我寫的,如果悼念有罪,我認罪。
”
小姑不解,“這是啥罪?
我們清明端午的,都給爹他們上墳呢,這算啥罪?
”
她不關心政治,也不懂那些運動,她的腦子裡隻有眼前的生活。
她擋在顧孟昭跟前不肯讓開,眼前這個宋延輝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她有把握在他摸木倉的時候就給他揍趴下!
宋延輝:“薛公安,請你注意言辭。
”
看她還要争執,顧孟昭忙朝她搖頭,柔聲道:“明春,好好當你的公安,你當得很好。
”
小姑不解,他不是流氓啊,不是壞人,為什麼公安還要抓他?
公安不是抓壞人嗎?
她扭頭看林蘇葉,眼中滿是疑惑。
林蘇葉忙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後背安慰她,“明春,沒事的,公安同志是帶顧知青去問問情況,問清楚就給放回來。
”
小姑趴在林蘇葉肩上悶聲道:“嫂子,我想揍那個姓宋的。
”
宋延輝立刻戒備地瞅她,“你、你可注意紀律啊!”
顧孟昭忍不住笑起來,回頭朝林蘇葉他們擺擺手,“别擔心,不會有事的。
”
等顧孟昭被押進吉普車離開以後,大軍小嶺他們得到消息,從學校追出來。
“顧知青――”小嶺一邊追一邊哇哇哭,“你們幹嘛抓我們顧知青!
”
他撿着小石頭用彈弓嗖地就打出去。
小石頭力道十足,砰地打在吉普車的後玻璃上。
顧孟昭聽見動靜,回頭朝他們笑笑,擺擺手,讓他們不要擔心。
大軍一直沒說話,眼圈卻也紅紅的,他拉住小嶺,讓他不要做愚蠢的舉動,除了發洩和暴露自己的無能,一點用都沒有。
很快他們在大楊灣大隊部集合。
楊支書正給縣革委會認識的人打電話,結果人家什麼都不知道。
荊玉蘭又給縣公安局打電話,縣公安局也不知道這事兒。
怎麼辦?
小嶺對小姑道:“小姑,要不咱們去把顧知青搶回來吧。
”
小姑蹭得站起來。
林蘇葉吓了一跳,忙道:“明春,坐下。
”
小姑又坐下。
林蘇葉:“胡鬧。
你們倆能搶誰?
還不等搶到人呢,人家一槍給你們蹦了。
”
小姑摸摸自己腰側,他們公社公安還沒有配槍,說得來年才能給。
看來公社公安沒地位,都不給木倉,還得努力去當更大的公安!
區公安了不起嗎?
她以後也要當區公安!
她要好好學文化,打流氓,抓壞人,去當區公安!
林蘇葉:“明春,你去把曹志德拎過來。
”
小姑動作很快。
曹志德被拎過來,都不用打,他老老實實供認不諱。
他也很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害顧孟昭的,我雖然嫉妒他,可我不想害他啊。
我就是扒拉到他寫的詩,覺得很好,就……就發表了,還賺十塊錢。
”林蘇葉:“你發表,你拿錢,那為什麼人家找顧知青?
總不能别人火眼金睛看出來你沒那個水平吧?
”
曹志德耷拉着腦袋,支支吾吾的,“就……就前陣子,有人問……問我了。
”
林蘇葉:“有人調查過你,你居然一直沒吭聲,就直接把顧知青賣了?
”
這個混蛋東西!
曹志德:“我、我害怕啊,我……”
小姑拎着他的脖子,提起拳頭,吓得曹志德抱頭求饒。
林蘇葉看他那窩囊樣兒,就勸住小姑,“明春,算了,你打他也沒用。
”
詩是顧知青寫的,而且也沒錯,更沒罪。
曹志德有錯,也罪不至死。
小姑把他直接丢出去,對楊支書道:“大楊灣的廁所、漚肥,以後都必須有他參與!
”
曹志德平時怕髒怕累的,經常想勾搭家境富裕的女青年,就想讓人家幫他幹活兒或者不給他分派髒活累活,現在讓他去挖糞?
曹志德直接就開始哭。
晚飯時分,薛家一片壓抑的氣氛。
薛老婆子做好了飯,誰都沒有胃口。
就連莎莎也握着她的針管兒,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都不聽收音機了。
小嶺哇哇哭得特别傷心,一點都不收斂,給薛大哥和薛老三瞅着和爺爺沒的時候哭得差不多。
估計在小嶺心裡,顧知青這一去可能會被槍斃,他很怕。
一屋子人都沒個章程,他們有什麼辦法?
之前在大隊楊支書、會計、大隊長,後來回到薛家屯,薛隊長、薛會計都一起幫忙想辦法,卻都一籌莫展。
這麼大的事兒,還是區裡的,他們夠不着啊。
要是縣公安局,那倒是好說,公社幹部也能求情,明春明流他們也可以去打聽。
小嶺:“媽,你知道我爹和大哥去哪裡了嗎?
"
自從上一次發電報說轉地方,就再也沒有給家裡寫信,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裡。
大軍試探道:“咱要不要給馮伯伯他們打個電話?
”
林蘇葉搖頭:“不要。
”
如果是薛明翊的事兒,他們可以管,顧孟昭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而且軍政分開,軍區管不到機關的事兒。
不過一家子總要有個主心骨,大家自然而然地都看林蘇葉。
林蘇葉:“都給我穩住了,别慌。
我和明春去縣公安局打聽打聽。
”
她讓薛大哥和薛老三回去,他們也幫不上什麼,最近都忙麥收呢,而且孫展英還在休養身體坐月子。
薛大哥:“弟妹,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你就說一聲。
”
林蘇葉笑道:“大哥,你就帶着老三好好麥收,多賺工分。
”
薛老三今年很能幹,薛隊長都表揚他。
晚上林蘇葉又好好安慰了大軍小嶺一番,讓他們倆别擔心,“有媽在呢,不會有事的。
”
從上一次火車站搶孩子事件,大軍就意識到柔弱的媽媽其實很堅強,她遇事雖然會哭,卻不會六神無主。
他點點頭:“媽媽,我相信你。
”
小嶺抱住林蘇葉,“媽媽,對不起,我再也不禍禍你的毛衣了。
我錯了。
”
林蘇葉:“……”
小嶺感情外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半點不憋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林蘇葉就起身,她要和小姑去一趟縣裡,她倆帶幾個饅頭和鹹鴨蛋路上吃。
莎莎爬起來瞅瞅,也沒出聲,看着媽媽和小姑出去,她就趴在窗台上瞅着,默默地揮揮小手。
小姑帶着林蘇葉,兩人剛走到村口,就看到薛明流和荊玉蘭也騎車過來。
荊玉蘭道:“我認識縣革委會的人,去打聽一下。
”
小姑因為培訓成績優秀,每次都是第一名,所以縣公安局陳局長、兼任副局長的公安大隊長劉光榮都對她印象深刻,也很欣賞她。
不過這時候縣公安局也不大,戶籍公安加上辦案公安總共也沒多少人,局長的權力自然也有限。
林蘇葉尋思先找一下小姑的直屬領導大隊長劉光榮,讓他幫忙跟區裡打聽一下。
小姑卻着急,根本等不及一個個問過去,她直接領着林蘇葉去找陳局長。
陳局長剛開完會,麥收時候盜竊糧食、牲口、鬥毆等問題也嚴重,必須得嚴加防範。
今年各公社有了公安特派員,縣城公安的壓力就減輕很多。
聽見小姑敲門喊報告,他瞅瞅驚喜道:“薛明春?
你怎麼來了,彙報工作?
”
小姑讓了讓,讓劉局長看到後面的林蘇葉三人。
劉局長乍看到林蘇葉眼前倏然一亮,活了幾十歲第一次看到這麼亮眼的女同志,他笑道:“這是?
”
小姑:“我嫂子。
”
劉局長的神情立刻收斂許多,和林蘇葉打招呼,又示意他們進來,薛明流和荊玉蘭他也有印象。
薛明春是印象最深刻的,因為她比男公安還厲害。
薛明流和荊玉蘭則是因為跟着薛明春,薛明流整天被打得鼻青臉腫、一瘸一拐,但是一直咬牙堅持。
荊玉蘭倒是不會被打,但是她很有韌勁、不服輸,在培訓的女公安裡面,除了薛明春,差不多就是她最拼。
對于勤奮上進的同志,領導都是看在眼裡的。
寒暄幾句,林蘇葉就把來意說明,想請劉局長幫忙打聽一下顧孟昭的罪名,要不要緊,怎麼才能放出來,還有找什麼單位能說得上話。
劉局長聽完以後面色頓時嚴肅起來,他為難道:“這個問題……有點棘手。
”
他是個局長,在社員們眼裡,看着挺了不起,可在……那些人眼裡,自己芝麻綠豆都不是。
砸爛公檢法的時候,自己就被打倒了,前年才重新回到崗位上來。
他雖然是個局長,可說實話,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是他願意幫小姑向區裡的熟人打聽一下。
小姑啪地就敬禮,“多謝局長!
”
劉局長笑起來,“不用多禮。
”
他給區裡去了電話,問了問,事情還真有點嚴重。
不是針對顧孟昭,而是對這類人這類事兒查得很嚴格,“抓了不少人,很多都拉去首都坐牢。
”
劉局長這裡無能為力,他們隻好先告辭。
荊玉蘭又去跟縣機關的人打聽,得到的說辭和劉局長差不多。
機關人員比公安、部隊人員對此類事件更加敏感,說得也更加嚴重,一旦沾上就甩不掉,八成得判刑坐牢。
槍斃倒是不會的,畢竟顧孟昭沒跑到首都去鬧事,隻是因為文章寫得好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導緻有人以此為号行事。
這些事兒也可能會算在顧孟昭頭上。
他們雖然不能幫忙把顧孟昭撈出來,倒是打聽到消息,說顧孟昭還好,并沒有挨打。
不過,并不讓見。
林蘇葉幾人回到家裡,雖然不能把顧知青救出來,但是知道他還安好,那家裡人起碼也都放心,不會一直提心吊膽的。
這段時間顧孟昭和他們在一起,不說林蘇葉一家把他當親人,就薛隊長和老婆子都覺得他像家人一樣親切,實實在在為他擔心,盼着他好。
林蘇葉好好回憶一下夢裡,她對顧孟昭沒有什麼印象,畢竟夢裡她沒有請他教孩子,兩家人沒什麼交集。
不過夢裡這段時間很快就過去,畢竟年底運動就結束,來年就恢複高考,知青們大返城也開始。
顧知青肯定沒有大危險的。
有這個底氣在,林蘇葉就安慰家裡人說省城有人能幫忙打聽消息,還能探望一下,顧知青沒問題的。
家裡人也都松口氣。
轉眼麥收結束,林蘇葉交了兩副畫作。
現在她的畫功更加娴熟,能表現的主題也更加豐富,去年是希望,今年依然是希望。
她畫了一幅千裡麥收圖,金黃的麥山一直鋪到首都,沿途都是人們的希望,遠處的五星紅旗是希望的海洋。
金黃的麥山和鮮豔的紅旗,蔚藍的天空和黝黑的土地,社員們的笑聲仿佛在畫卷上流淌。
流淌着人們的希望。
這一次林蘇葉自己把畫卷交到縣革委會去,順便跟上一次打探消息的人道謝,隻要人家給過幫助,她就及時表達感激,讓人家不白幫。
她背着挎包去車站坐車,結果又看到存錢那次遇到的倆混混,他們又跟着她。
那青年雖然聽楊翠花說過,卻還是忍不住和林蘇葉打招呼,“姐,我真的沒有惡意,就想和你交個朋友。
”
林蘇葉冷淡道:“不好意思,我孩子都好大的,不想在外面交朋友。
”
那青年卻不肯放棄,雖然不動手動腳,卻也想攔着她多說兩句話。
林蘇葉:“你再這樣,我就喊流氓啦!
”
治你個流氓罪你不怕?
她聲音嬌軟,沒有什麼威懾力,一雙大眼也是水靈靈的,哪怕故意冷着臉也讓人覺得含情帶怯的。
青年看她這模樣,不禁怔了一下。
林蘇葉便拔腳就跑,她要一口氣跑到車站去。
正跑着,突然路邊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蘇葉驚呼一聲,剛要喊“打流氓”,耳邊就傳來薛明翊低沉磁性的聲音,“是我。
”
林蘇葉刹住步伐,緊着喘了幾口氣,扭頭看過去,登時驚喜交加。
男人身姿高大挺拔,哪怕大熱天也要一絲不苟扣到喉結的軍裝,他曬得膚色略深一點,氣質卻越發冷峻清冽,如同藏在劍鞘的名劍,鋒芒内蘊,铮然有聲。
是她做夢都夢見的樣子呀!
林蘇葉瞬間笑彎了眼眸,喜不自禁,“你怎麼在這裡!
!
”
她恨不得撲進他懷裡,卻又礙于在大街上,便隻能瞅着他笑。
她跑得臉頰泛紅,呼吸急促,水潤的眸子明波欲溜。
薛明翊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眸色深沉。
他也顧忌别人的眼神不好把她樓進懷裡,大庭廣衆之下牽手也不合适,會被紅袖箍說耍流氓,卻又舍不得放開,就一直握着她的小臂。
這樣的姿勢是保護,而非暧昧,可他的拇指卻不停地摩挲她的手臂,隔着夏天薄薄的布料,細細感受她肌膚細膩的紋理和觸感。
林蘇葉被他摩挲的臉頰發紅,水眸含情帶嗔地乜斜他一眼,然後又忍不住低頭偷笑。
她實在是太開心了啊。
這幾天的陰霾,一下子被他的到來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