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暖手
常爺爺家三間房屋,分了東屋和西屋。
中間那間做了竈屋,用來燒大炕的竈台就砌在靠近東屋的牆邊。
常爺爺坐下竈下燒火,火光映得老爺子白色的胡須都染上一抹橙色的光。
竈台旁邊,常奶奶正在和面,琳琅在她對面彎着腰洗菜。
一邊洗一邊聽常奶奶念叨。
“這隻鵝還是前幾年老頭子出了一次山,從集鎮上買回來養着的,今年不愛下蛋了。
恰好你弟弟今兒醒了,我就讓老頭子把鵝殺了,算是慶祝你弟弟醒來。”
琳琅笑着道:“我們兩個可真是有口福了,來遼東的時候就聽人說遼東的鐵鍋炖大鵝十分有名,今兒總算嘗到了,還是常奶奶疼我們。”
常奶奶道:“哎呦,我們遼東人天一冷,就愛吃鐵鍋炖大鵝,炖排骨,炖魚。
反正不拘什麼肉,用鐵鍋炖了,再放上幹豆角,粉條,豆腐青菜,在鍋沿上再貼幾個玉米餅子。
哎呦,那滋味别提有多香了。”
琳琅撈起水裡泡好的幹豆角,瀝了一下水。
“常奶奶這麼說,我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呢,真想快點就吃到。
常奶奶你看我把幹豆角摘成這個長度行嗎?”
屋裡隻點了一盞燈,光線昏黃,映得她的側臉。
剛才還垂在腦後的頭發松松挽了個發髻在腦後,碎發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在昏暗的屋子裡泛着柔和的光暈。
為了方便幹活,袖子輕輕撸到了手肘處,握着幹豆角的手腕纖細白皙。
側頭和常奶奶說話的時候,側臉被橙色的火光鍍上一層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随着火光微微顫動。
蕭懷璟從未見過這樣的琳琅,不覺看呆了,隻覺得眼前的情景猶如一幅畫一般。
是他過去這幾年看到的最生動,最溫馨,也最好看的畫面。
他見過認真讀書的琳琅,一起寫字的琳琅,被人欺負的琳琅,還有傷心哭泣的琳琅,盛裝打扮的琳琅。
一身布衣,洗手做羹湯的琳琅還是第一次見。
蕭懷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琳琅将菜下鍋,擡頭看到他。
“哎呀,不是讓你躺着嗎?怎麼又起來了?”
琳琅瞪了他一眼,朝他走過來。
蕭懷璟這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竟然看着琳琅發呆這麼久,臉又莫名發燙起來。
目光下移,落在琳琅手上,不由皺起了眉頭。
洗菜的水應該是涼的,琳琅的手有些泛紅。
伸手一摸,發現她的手冷得像冰碴子一樣。
他抿着嘴唇,握住她的手,塞進自己的衣襟裡。
冰涼的手乍然碰觸到炙熱的肌膚,一股酥麻感從指尖傳出,沿着手臂攀岩而上。
琳琅顫了一下,下意識想把手拿出來。
“别動,一會兒就好了。”
蕭懷璟摁住她的手腕。
琳琅輕輕咬了下嘴唇,身後響起常奶奶的打趣聲。
“哎呦,你們姐弟兩個真要好,做姐姐的衣不解帶地天天照顧弟弟。
弟弟也貼心,知道幫姐姐暖手,要不是知道你們兩個是姐弟,老婆子都要以為你們是一對小夫妻了。”
熱意瞬間浮上臉頰,琳琅的臉泛起一抹紅暈。
耳畔聽到蕭懷璟解釋,“她小時候因為我,手腳受過傷,常年手腳都冰涼。
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就沒熱乎過,小時候我都是這麼給她暖手的。”
常奶奶聽得滿臉笑容。
“你們爹娘看到你們相處得這麼好,一定很高興。”
琳琅聽着蕭懷璟和常奶奶,常爺爺十分自然地閑聊起來,眸光低垂,掩去了眼底複雜的神色。
小時候懷璟也時常為她暖手,她應該很喜歡了才對。
怎麼能因為這幾日夜裡的事情,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呢。
一定是因為太久沒見的原因。
她暗暗琢磨着下了這個結論。
吃了晚飯,常爺爺幫蕭懷璟重新把了脈,又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
“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就好了五六成,一是他身子底子就好。
另外一方面可能也與他體内的蠱蟲有關。”
琳琅一臉擔憂,“他現在醒過來了,應該不會再昏睡了吧?”
常爺爺撚着胡須,搖搖頭。
“我對蠱蟲了解不多,這個我也不能确定,隻能說再觀察一些時日看看。”
蕭懷璟已經知道他體内蠱蟲蘇醒的事情,滿不在乎道:“我既然能醒過來,說明蠱蟲一時半會兒還傷害不到我。
放心吧,我不會再昏睡過去了。”
琳琅瞪了他一眼,“那也要好好吃藥,好好調養一段時間。”
看常爺爺準備離開,琳琅起身,同常爺爺商議。
“他既然已經醒過來了,夜裡不需要人照顧了,我去和常奶奶住東屋,爺爺留下和他住西屋行不行?”
懷璟已經醒了,琳琅便不好意思再和他睡同一張炕。
常爺爺自然沒意見。
蕭懷璟眉心微攏,突然捂着心口低呼一聲。
“哎呦,我心口怎麼突然悶得難受,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
琳琅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幫他輕輕拍着後背。
“常爺爺你快給他看看,他胸悶會不會和蠱蟲有關?”
常爺爺睨了蕭懷璟一眼,“除了胸悶還有沒有其他難受的地方?”
蕭懷璟另外一隻手捂着頭,閉着眼眉頭緊皺。
“還有些頭疼,我覺得可能就是蠱蟲引起的,也不知道它半夜會不會還要攻擊我。
若是半夜再發燒......常爺爺,我叫你起來,你應該能聽見的吧?”
他擡頭看着常爺爺。
常爺爺起身,胡子翹了翹。
“老頭子我夜裡睡得可沉了,雷都打不動,還是讓你姐姐留下照顧你吧。”
琳琅張了張嘴,想拒絕,又确實不放心蕭懷璟,有些糾結地咬了咬嘴唇。
常爺爺背着手慢悠悠地離開了。
蕭懷璟躺下拍了拍炕。
“愣着幹什麼啊,快上來睡覺了。”
琳琅盯着他拍的位置,忽然想起前幾日夜裡他抱着自己睡的情形。
神情更加不自在,低着頭收拾了被子放在炕腳處,上炕背對着他躺下。
蕭懷璟看得直皺眉。
兩年多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這讓蕭懷璟十分不爽。
他護在身後長大的女孩,怎麼就和他生份了呢?
當下就卷起被子往旁邊滾了兩圈,伸手扯住了琳琅。
“你至于離我這麼遠嗎?我們倆小時候又不是沒睡在一張床上過。”